卷一 第八章 弱女投繯香羅帶(2 / 3)

“您‘允許’我不肯嗎?父親。”他嘲諷地問,眼神瞟過手上尚未解開的繩索。

沈德茂“嘿”了一聲走到菊生跟前解開了他手上的桎梏然後厲聲說道:“你給我跪下!”

菊生不屑地將頭一偏倔強地回答:“我沒做錯任何事!”

沈德茂一聽立刻怒不可遏地用顫抖的手指著菊生叫道:“沒做錯任何事?虧你說得出口!你私自逃家,自甘墮落地去當一個戲子,沈家的臉就快給你丟盡了,你還想怎麼樣?”

菊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忍耐地回答:“爹,請您不要侮辱我的職業行嗎?那是我的理想!”

“職業?理想?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王八戲子吹鼓手,那叫下九流!那破玩意兒要真是你的性命,你還不如給我去死了幹淨!”沈德茂口不擇言地怒罵。

“隨你怎麼想,我不在乎!我要問的是姐姐到底怎麼了?”菊生明白根本不需要和父親講道理,他隻想知道事情的因果。

“嘿!你們兩個討債鬼真要把我給氣死不行?!龍嘯泉有什麼不好的?她竟然給我……這個不肖女!”沈德茂氣得說不下去。

菊生心裏微乎其微的指望也被打消了。姐姐……真的是離開了他。上吊,多麼古典的死法!這是真的嗎,姐姐?你有勇氣結束生命,而沒有勇氣去延續它?菊生頓時肝腸寸斷,頭暈目眩,隨後隻覺得喉頭湧上一絲血腥,眼前一黑,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困難地睜開雙眼,菊生看見姐姐的丫頭菊友坐在床頭擔憂地望著自己。見他轉醒,她緩緩地舒了口氣說:“總算是醒來了,少爺……”她有些哽咽。

“菊友,小姐她……”菊生明白最知情的應該就是她了。

“少爺!小姐的事情我隻能告訴你了!她……她死得好冤哪!”一直無處申訴的菊友此時才能夠將事實講出來。

原來他們姐弟倆的確有個非常有手腕的父親。沈德茂從未用任何強製的手段去拆散侍菊和嚴棣棠,他的方法高明多了——他讓嚴棣棠自己離開了侍菊,並且由此在他們兩個人之間製造出無窮無盡的誤會。

首先沈德茂無數次地向包括嚴棣棠在內的所有人明示或暗示隻有龍嘯泉才配得上侍菊,還有意無意地限製兩人接觸。而嘯泉的身份地位確實也足以讓嚴棣棠自慚形穢,使本來就是文人脾氣、心高氣傲的他倍受打擊,最關鍵的是他的確深愛著侍菊,生怕她跟了自己會吃苦——那簡直是一定的。於是信心不夠的他遲疑了,當時他寫給嘯泉的那封信,其實隻是最後的掙紮,在偷偷看過嘯泉的豐采後,他選擇了放棄。

侍菊不明就裏,為嚴棣棠的飄然遠引感到既心碎又惶惑,以為他另結絲羅;再加上老父時時向她苦苦哀求,要她挽救沈家的頹勢。柔弱善良的她根本無法招架這麼多的心碎和困擾,萬分絕望之下她勉強答應了父親的請求。另一方麵,沈德茂還不忘記派人告訴嚴棣棠這個“好消息”,這讓他徹底死了心。但沒有人料得到侍菊之所以答應出嫁是出於對戀人的絕望和父親的軟硬兼施,還有她已經準備好了一死。

菊友從懷中拿出一封信說:“這是小姐讓我交給少爺的,當時她說恐怕等不到你回來,菊友沒想到她是這個意思……”她說著垂下淚來。

菊生強忍悲痛接過姐姐的遺書。看了她那些字字血淚的言語,菊生逐漸明了姐姐與嚴棣棠兩個人軟弱的個性和父親的專製正是一切悲劇的根源。她在遺書裏寫道:

“菊弟,在這個連門外的石獅子都不幹淨的家裏,隻有你是我最知心的了。請原諒姐姐無法再繼續忍受下去,我沒有你那般的勇氣可以麵對一切醜陋。你離開家是對的,你知道嗎?雖然你不在的日子我更加難熬,我卻也不曾希望你回來。在這裏最終的命運就是被毀滅所有的希望……所以,逃開吧!逃得越遠越好……姐姐若是男兒,也會如你一般頡頏天地間,可我畢竟還是害怕陌生的世界嗬!

最後,姐姐請求你一定要代我向龍嘯泉龍大哥說一聲‘對不起’,當時是我竟然強製般地硬逼他答應這門親事,一直都覺得萬分對不起他,他也許是真心想幫助我,而我卻利用了他的善良,因為他不知道我所有的夢想和希望都已經破滅了……在經濟危機解決了之後,爹也會好受多了吧?這是我惟一能為沈家做的了……再見,菊弟,來生我不願再做女子,卻仍然願意做你的親人。請不要為我悲傷,我離開的時候,很平靜。姐侍菊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