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帷隻剩下鳳儒衣一個人,頓時,風雲乍變。
他再度十指拈簫,起唇,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然而,一股無形的真氣已借由內力傳到方圓十裏。
“沒有回應。”
九九奉命去逼要遊刃的舍利子,一去不回不說,反而招致遊刃易容的刺殺。當然,在江流風等人跟前,他沒有必要點破九九這件事,以免橫生枝節,壞了自己的事,那麼九九現在又在哪裏?
他的傳音術——
失效。
收起長簫,鳳儒衣走進屋子的內間,自偏窗躍出,一路在江南世家的府園中搜尋,直至找到一處偏僻的假山,隱約察覺到細微的騷動,進去一看,才把那被封住穴道的九九解救了。九九不顧麻木到失去知覺的雙腿,跪倒在他跟前,“耽誤了主人的大業,屬下請罰。”
“請罰?”鳳儒衣清冷地笑,“那麼要你死‘兩’次,可以做到嗎?”
主人真的生氣了,平時,從來沒有對她這般不由分說地諷刺。九九慚愧地低下頭,“九九舍了此命也會為主人要回舍利子!”
“向誰要?”
“遊刃。”
“不必了。”鳳儒衣一拂袖,“舍利子不在他身上。”
九九詫異,“請主人明示。”
“遊刃裝扮成你的樣子來偷襲我。”鳳儒衣淡淡地說道,“被我抓住後,震出了他藏在腹腔內的舍利子,不過當時還有別人在,隻能把東西交給府中的小活佛。”
“那麼神兵跡沒做什麼?”九九記得神兵跡對那個狡猾的遊刃很是維護。
鳳儒衣說道:“這個你不必問了,現在的任務就是想辦法從活佛那裏把東西給我搶回來,方法你自己看著辦。”
“是。”
“舍利子、太古獸皮以及焚殤鼎。”鳳儒衣斂下眉眼,“三樣東西缺一不可,遵循天命伺機而動,才有可能得到我要的東西,你該明白當中利害關係。”
“屬下明白。”九九咬唇,不慎沁出腥甜的血絲,腦海中不禁浮現遊刃吻她的一幕,臉上如同火燒,又是憤恨又是煎熬。“你最好不要把情緒帶進任務中。”
“主人,屬下……”
鳳儒衣一皺眉,“有人,你離開。”
九九無奈之餘,隻得飛快隱身於府園中。遠遠地,江流宛一溜煙出現在鳳儒衣跟前,氣喘籲籲道:“儒衣,小活佛和即導師離開了山莊,他們去追神兵跡。”頓了頓再道,“剛才有人在大哥房間裏射了一支箭,竟然囂張地說要在我們眼皮底下救走遊刃!”
“嗯?”這一句話讓鳳儒衣變了語速,“你們沒有做什麼吧?”
“我們江南世家雖是書香門第出身,好歹也是武林世家之一,豈能被唬!”江流宛不屑一顧地哼了哼,“已經去加派人手,保管萬無一失!”
“糟了。”鳳儒衣一盆冷水潑了出來。
“什麼?”江流宛不明所以,“這樣做有什麼錯?”
“正是因為江南世家戒備森嚴,宅院布置相當複雜,才會讓人摸不著頭緒。”鳳儒衣的狼毫指著某個方向,“你知道什麼是‘投石問路’嗎?當對方不知你隱藏的人在哪裏時,根據你調派的人轉移,不是輕輕鬆鬆就找到遊刃了嗎?”
“啊?”恍然大悟的江流宛猛地退了一步,差點掉到後麵的池子裏。
鳳儒衣一把拉過她,“你們太衝動了。”
“我趕快去告訴大哥!”江流宛後悔不迭地就要走。
“不必了。”鳳儒衣歎口氣,“如果我估計得不錯,現在遊刃已被救走。”
“小姐——”
話音未落,有丫鬟跌跌撞撞地跑來,“大事不好,小姐,大少爺讓奴婢來通知您,看押的人被救了!”
果然——
江流宛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
與此同時在林陰裏,有三人急急趕路。
天剛亮沒多久,日光透過枝繁葉茂的樹林星星點點灑向大地。這早晚涼爽的秋季裏,帶來一絲暖意,其中有一人仰頭看了看天,額頭的虛汗涔涔滴落,繼而一股昏眩感襲上心頭,胃裏不住翻騰,吐了出來。
另外一人頓住腳步,回來看嘔吐之人,“你還撐得下去嗎?”
“繼續走。”他擺手,“這裏不是久留之地。”
“遊刃,你體內的毒恐怕抑止不住多久。”對方向四下巡哨的人打招呼,“稍稍休息。”然後從懷裏取出瓶子倒出一粒藥丸,“服下。”
“省省吧,上次毒素意外爆發之後,再吃也不會有效。”剛被救出的遊刃穩住心神,撐著一旁的樹幹,不敢運動隻能緩緩等待恢複。與此同時,他瞅了瞅離自己數十步遠的生人,“你怎麼逃出的?我沒記錯的話,那人是江湖上玄穀五音的老二‘玄商’?”心裏卻奇怪,五音分明是趁亂暗殺他這個明獄城的三首座,怎會與神兵跡有所交集?
“是。”神兵跡微眯眼,“他是來救婆羅門人,脫困後,順便把你也帶了出來。”
“可你不是婆羅門人。”遊刃還沒有暈到這個地步。
神兵跡眨了眨眼,“我說是。”
“你不是。”遊刃肯定。
“你比我自己還確定這一點?”神兵跡好笑地說。
遊刃撇撇嘴,“你要是婆羅門的教眾之一,照道理,要對付的該是佛門吧?而你的目標顯然不是舍利子,也不是佛門,而是暗器——以及儒教——”
神兵跡望著他,“這是騙你的幌子。”
“到底是騙誰,你我心裏都亮堂得很。”遊刃不為所動。
“要騙別人就要先騙自己。”神兵跡說得很坦然,“或者,你想要繼續待在世家,又或者是回明獄城——”
“你知道我的身份了。”遊刃的手指關節繃緊。救他,即使是神兵跡以婆羅門人的身份來要求,玄穀五音也絕對是先擺出不願的立場,然後顯示自己的勉為其難——很好,瞞著師父和婆羅門人勾結,這明獄城要翻天了。
“早有狐疑,隻差明獄城中的人確定。”神兵跡拍了他肩頭一下,“不過你不必介懷,要害你的話,我大可以直接把你丟給他,而不必大費周折。”
“那鳳儒衣的藥在你身上下失效了?”遊刃幹笑著岔開話題。
神兵跡偏過臉,“借機讓流宛中針,以藥換藥。”
“還真是夠狠啊,這下徹底決裂了吧。”遊刃斜眼輕嗤,“好一個修身養性的浮遊子,機關都讓你一人算盡。”
“情非得已。”神兵跡淡淡地說,“我隻求一個公道。”
“你要討公道,那還救我做什麼?”遊刃“嗬嗬”一笑,“難道江流霜那件事,害你還不夠悲慘是不?”
“嗯……”神兵跡不答反問,“如實說,你當時也混在竹林精舍一群人中吧?我離開的時候曾問流霜,那一群人是不是都是他熟知之人。”
“我有印象。”遊刃似答非答地說。
“自始至終,我沒有感受到殺機哪怕是殺氣。”神兵跡正色道,“一個有所圖謀的人,再怎麼掩飾,都不可能逃過我的雙眼。”
“也可能是臨時起了殺機吧。”遊刃摸摸下巴,“你別看我是美人就在誇,沒用的。”
神兵跡遞給他一個“你很無聊嗎”的眼神,“可以告訴我你要舍利子做什麼的話,或許也能幫你扭轉在明獄城受困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