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七月(2)(1 / 3)

會後是小酒會,結識了CRASSH項目協調(Programme Coordinator)朱迪絲·格林(Judith Green)。她是劍橋大學國王學院研究員(Research Fellow),研究方向是英國收藏中國物品情況。去過中國幾次,去年拿到博士學位,現在仍在做這個課題,計劃明年出書。我說,英國人收藏中國物品很在行,東西保存得比中國要好。說我八十年代第一次出國,在不列顛博物館見到整整一大廳中國大瓷瓶,感到震驚;故宮博物館也有一些大瓷瓶,但數量、質量明顯不如不列顛博物館。又說,這個題目很大,英國人收藏中國藝術品曆史悠久,言下之意朱迪絲應有一個範圍較窄的題目。她說她的研究範圍是1780年至第二次世界大戰。我說英國現在正麵臨一個收藏中國物品的新時代。她同意這一說法。

這時報告會主持人端著酒杯走過來,要跟我聊一聊。她是劍橋大學社會學與政治科學係的簡·諾蘭博士(Jane Nolan),掛在某個學院,不是很有名的學院,名片上沒有給出有關信息。她說今天報告人就是她在北京認識並邀請過來的。她的領域是經濟社會學,具體研究課題是在香港、上海銀行工作的西方人群體。為此她去過這兩個城市多次。我問她去過北京沒有?說不僅去過,而且在那裏有二十多個朋友。她說相比香港和上海,她更喜歡北京,因為北京更能代表一個真實的中國,言下之意是香港、上海太西方化了。她認為“超女”很張揚,與一般中國人的性格有距離。我說,她們與我們這代人的確有極大的不同,更能代表新一代人的價值觀,一代人與另一代人之間有“代溝”。

她問我在劍橋研究什麼,我說當代英國小說,尤其是東方背景的英國小說家的作品。她立即問我對拉什迪封爵一事有什麼看法?我說我還得調查英國為什麼這麼做,目前還沒有看到任何正式解釋。她說她也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做,但他們不會給解釋的。很顯然,這樣做會加深穆斯林與西方人之間的緊張關係,更何況拉什迪的小說本來就寫得不怎麼樣。

我說除了研究當代小說以外,還為一些翻譯項目搜集資料;說中國的西方古代研究急需升級,所以我在做“古典學譯叢”這個翻譯項目。她問,中國典籍的英文翻譯是否可靠?我說詩歌翻譯我無法認同,甚至沒有耐心讀完一首中國詩的英譯,原因是一旦譯成英語,就沒有了音樂,沒有音樂,就不再是詩歌了;不過,哲學典籍的翻譯好一些,盡管在一些重要概念上一直存在爭議,比方說Confucianism這個譯名就不恰當,是耶穌會傳教士的發明或杜撰,因為中國曆史上不存在用一個人的姓名來表示一個學說、學派的習慣,更何況這個詞的主體部分Confuc-也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人名,而是孔丘其人的姓加“夫子”尊稱。這意味著Confucianism作為譯名不倫不類,既不中國,也不西方。更恰當的翻譯應是Ruism,或者幹脆音譯為Rujia。她說,西方的中文典籍翻譯也應該升級了。

順便對她說,漢語一個半世紀以來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表達力增強了許多倍,現在西方絕大多數複雜概念譯成漢語毫無問題,這簡直是個奇跡!我以為,原因不僅在於漢語白話文運動(回歸草根語言,回歸日常口語),更在於對於西方語言和文化概念的開放、接受的態度。當然,漢語的文言成份應該保留得更多,這是一個遺憾。

7月5日星期四

古典學家的劍橋緣

下午去校圖書館借書,由於編目太過複雜,一時找不到漢森(Morgens Herman Hansen)的兩本書,於是到流通台求助。接待我的是一個二十八九歲的瘦高個子男士。我把寫得非常潦草的書名——Athenian Democracy in the Age of Demosthenes——給他看,怕他不知道最後一個詞的拚寫,要拚給他聽,哪知他說知道,他本人就是研究古典學的。然後他主動提出陪我上五樓去找書。問他是不是在圖書館做兼職?他說是的,說他是哈佛大學的古典學博士生,研究西塞羅,目前正在劍橋搜集論文資料。說,劍橋大學的古典學資料比哈佛大學豐富。我說劍橋大學的古典學從業者很多,似乎隨時都能遇到。他說是這樣的,這裏古典學者群體很大,古典學係同其他係科相比,也明顯更大。他問我是否也是古典學者。我說,我不能以古典學者自居。我隻搞文化研究,“文化”涵括麵大,古代希臘羅馬也屬於我的關注範圍。他說既然在關注漢森的書,已經是一個古典學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