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常寧取下女子右手腕上的一隻鐵環,遞給蘭休,“這個應該就是證明天魔女身份的通神鐵。”

蘭休拿著鐵環細細地研究,上麵繪滿天神伏妖的浮雕,的確不是從恩同手上取下的普通的銀鐲可以比擬。

“把她的麵紗取下來,讓我看看。”能讓白蓮教選中、讓恩同做替身的女子,會是什麼樣一個女子?

常寧取下昏迷中女子的麵紗。

時光,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蘭休木然地站在原處,連呼吸都不敢重一點。

“恩同——”

難怪白蓮教會讓恩同當替身,她們兩個,至少有七分的相似!相似的眉眼,相似的身形,惟一相異的,是她們一個像沒長大的可愛娃娃,一個卻是已然成人的美人。看著那拉長變尖的臉,此時的蘭休分外思念那個身在京城的圓臉娃娃。恩同長大了,會是這麼一個模樣嗎?挺美的呢。看這女子的年紀,怕有二十三四歲了吧——

蘭休的臉色驀然變得異常的蒼白。

“爺!怎麼了?”發現主子臉色不對的常寧急道。

“沒什麼。”伸手阻止常寧的上前,蘭休右手支著額,狀似痛苦地向外走去,“快起程吧,要趕在藥效過去之前趕回京城。”

“是!”主子,真的沒事嗎?

會嗎?那個女子會是楓紅嗎?與容貌肖似楓紅的恩同比起來,那個女子更有可能是楓紅啊!二十三四歲的年紀,那是還活著的楓紅應有的歲數啊。而恩同,怎麼看都是十四五歲的模樣,即使她給他一種久違的熟悉感,但那也許隻是他的心理在作祟,一切,隻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美好而已。如果,那個女子才是真正的楓紅,他現在在做什麼呢?把楓紅往死路上送嗎?但,如果把她留了下來,那恩同呢?兩個女子中必定有一個是天魔女,皇上不可能讓一個強大的敵人留在自己的身邊,能讓他保住一個是月家餘辜的冒牌貨已是天大的恩惠。可,即使那個女子真是楓紅,他會為了她舍棄恩同嗎?想想,那個連自己的哥哥都記不住的恩同,一直都沒有忘記他呢。

難道,這就是恩同不讓他來的原因?這,就是不好的事嗎?

“……爺!爺!”

“嗯?怎麼了?”蘭休轉頭看向常寧。

“爺,已經到京城了。”爺是怎麼了?這兩天精神恍惚得厲害,是身體不舒服嗎?

“哦,已經到了啊!”看出侍衛心底的疑惑,蘭休卻沒有為人解惑的打算,“直接到刑部去。”

“爺,您不親自審問嗎?”一向由爺親手查辦的事怎麼會落到刑部去?

“不了。”蘭休看都不看載著女犯的馬車一眼,繼續前行。恩同,不喜歡那個像鳳凰一樣美麗高傲的女子啊。

“你們家姑娘呢?”

“啊!”兩個丫頭看見突然冒出來的男子,像看見什麼鬼怪似的放聲尖叫。

“喂?怎麼了?”被兩個女人的尖叫嚇了一跳,納蘭詞後撤兩步,看屋子裏是不是有什麼古怪。但,什麼也沒有嘛,“那麼姑娘到底在哪兒?”快午時了,應該不會還在賴床吧?

“快叫她出來,我帶她出去玩兒。”昨天她見了李平後就沒再出過屋子,看來她嘴上說得瀟灑,心裏還是不太好過。所以看今天天色不錯,他準備帶她出去散散心。

“她、她、她——”兩個丫頭支支吾吾,你看我我看你,卻沒一個敢站直身子說話。

“你要帶我上哪兒玩兒?”第四個聲音突然出現在屋子裏,又嚇得兩個丫頭鬼叫鬼叫的。

“你們叫什麼叫?沒事滾一邊去。”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恩同蹦到納蘭詞麵前,“先說好,我要看皮影戲!帶我去賞花什麼的我可不要。”

看來沒什麼事嘛!見到蹦蹦跳跳的恩同,納蘭詞在心底道:“皮影戲就皮影戲。”

“那就走吧。”

見到兩個主子相攜而去,兩個仿佛做錯事的丫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恩同姑娘,應該沒事吧。昨天她自己都說是風寒還沒好透,咳嗽太厲害才咳出的血。今兒個天氣好,一大早一向怕冷的她才沒窩在暖炕上,也應該是跑哪兒玩去了。對,一定是這樣!別自個兒嚇自個兒,沒事的。

隻是,內房裏那堆奇怪的破布又要怎麼解釋?

俠士正在酒店裏飲酒高歌,聽到此處有惡人作亂,摔了酒灌,準備去降魔。

恩同嘴裏無意識地嚼著納蘭詞買來的一堆小點心,大大的褐眸直盯盯地看著小小的戲台。周遭一片小蘿卜頭看到高潮處,拚了命地鼓著掌。她卻不屑地撇了撇嘴。

“不是你要求看皮影戲的嗎?怎麼?嫌不好看啊?”一直關注著恩同的納蘭詞自然也看到了她撇嘴的動作。

“沒有啊!”恩同嘴裏仍嚼著東西,眼睛瞪得大大地注視著戲台,卻沒把眼裏的東西放進心裏去似的,“我是朝鼓掌的人撇嘴啦。”

“鼓掌的人?”納蘭詞看了看周圍平均年齡隻有他歲數一半的小觀眾,“他們又怎麼了?”

“他們鼓掌鼓得那麼用力,一心想當那個主角的模樣。他們難道不知道上麵所有的人,不管美的醜的、好的壞的,都是被幕後的人掌控著的嗎?”真正的人生,是被老天爺所掌控的,她從來就不信人定勝天的那一套。

是被幕後的人掌控的——是啊!他又何嚐不是如此。看看仍專注在戲台上的恩同,納蘭詞也撇了撇嘴,一向玩世不恭的娃娃臉上,竟有了苦澀的線條。

“喂!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昨天說的那些話,是騙李平的吧。”

“哪些話啊?”

“就是那些——你隻在乎師兄的錢之類的,還有用錢買小老公那些啊。是假的吧?”納蘭詞的視線移向恩同顯得秀氣的側臉,在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時候,他的視線更專注了。

“那些啊!也不算很假。那是我的夢想!如果、如果我真是在乎休的錢就好了。”偏偏,在她還不知道休很有錢的時候,她就開始全心地依賴著休,害她現在想離開都離開不了。

“夢想嗎?”納蘭詞低頭自語。

那兩個——

“爺,怎麼了?”順著主子的視線,常寧看到兩個稱得上熟悉的背影。

“你先帶人走吧,我自己回去。”蘭休頭也不回地對身後不成形的隊伍揮揮手,直直地朝那兩個堪稱他最親密的人走去。

那個霍恩同,就是主子近日裏心神不寧的罪魁禍首嗎?常寧再往歡騰的人堆裏望了一眼,沒說話,領著下屬策馬向目的地而去。

他們,什麼時候那麼要好了?看著前方如金童玉女般的一對男女,蘭休不知道自己的臉已經拉了下來。在楓紅姐妹失蹤後,他在尋找她們姐妹的途中曾經跟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不死老人習過武,納蘭詞就是在那時認識的。

納蘭詞是大學士明珠的後人,自小因身體虛弱,被送往不死老人處習武,本來為的是讓他強身健體,沒想到卻養成他放蕩不羈的性格。相似的背景使得二人很快打成一片——其實是納蘭詞死纏著他,後來他離開師父,去了西疆,他這個師弟還去看過他幾次,把他的軍營搞得雞飛狗跳地再拍拍屁股走人。

對他,他其實是喜愛的,雖然有時候很受不了他三八的性格,但他還是把他當做自己的親弟弟來疼。至於恩同——他早視之為親妹的人。他們兩個若在一起,他應該是最感到開心的一個。怎麼看見他們親密地靠在一起,他隻會覺得心悶難擋呢?對腦海中浮現的詞和恩同甜蜜的笑臉,怎麼想怎麼覺得刺眼。對,就是刺眼!努力地把他的“弟弟”、“妹妹”相親相愛的鏡頭在腦海中搖散,蘭休已經走到二人的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