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納蘭詞難得正經地點頭,“我保證你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歡蹦亂跳的寶貝。”
“跟你說過了,她是妹妹。”
“好,妹妹就妹妹。你快起程吧,早去早回。”
“嗯,我走了。”
“好好保重啊。”看著那玄黑的背影迅速隱入黑暗之中,隨即,另外幾條黑影跟上。納蘭詞喃喃地低語。這個曾經沒有心的師兄,也找到他要守護的寶貝了啊。
黑白色調為主的內室凝滯著溫暖卻又沉悶的空氣,墨玉珠簾發出悅耳的輕響,來者踩在純白色的長羊毛地氈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地向床沿靠近。在離床三尺距離的地方定住,把手裏微溫的藥碗遞到伸出來的有著薄繭的男性大掌上。坐在床沿的男子拿了藥,先放在鼻下嗅了嗅,再喝了一小口,像在品嚐什麼似的。然後才拿湯匙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入床上昏睡的少女口中。
“唔——”感覺到苦澀的汁液滑入喉中,意識尚未清醒的少女發出一聲輕噫,蝶翼般的眼睫毛輕輕地揮舞了兩下,緩緩地張了開來。
“你醒了!”見到少女睜開了褐色的瞳,男子放下已空的藥碗,興奮地叫道。她可終於醒了,她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再不醒來,連他都要懷疑自己的藥是不是開錯了。
“休呢?休呢?休在哪裏?”驚慌的眸固執地尋找著惦惦念念的那個身影,在遍尋不著後,失望地望回眼前的男子,“休呢?”
“師兄——已經走了。”很不想說出這個答案,但這種事根本就騙不了她。
“走了?”褐瞳中的光芒又暗了幾分,“他真的走了?就這麼走了嗎?”
“放心,師兄不是想丟下你,他是去辦很緊急的事。他親口跟我說過,辦完這件事,他就可以永遠地跟你在一起,不分開了。”還說是妹妹呢,希望永遠在一起不分開的是戀人才對吧,納蘭詞對他那個假仙的師兄是嗤之以鼻。
“我不是怕他離開我——”幽幽的話語從病弱的少女口中傳出,“而是——”
“是什麼?”師兄說她怕被人遺棄,不是這個原因,那還會有什麼問題?
“會有不好的事發生——”恩同一臉迷茫地瞪著頭頂的挑花紗帳,真的,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會在休離開的時候發生。
“有什麼不好的事會發生?”麵對恩同預言般的語氣,納蘭詞也擰了眉。
“不知道,我不知道!”恩同用力搖頭,拉上被子把自己藏了起來。她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就是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而且還是不好的。
“放心啦!”病人的情緒通常是非常低落的,即使有什麼事,這裏有他在,師兄的能力也能應付一切突發狀況,應該不會發生什麼大事才對,“你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師兄就已經回來了。那時候,你就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啦。”
“對了!”恩同從被子裏探出頭來,“你說的師兄是休嗎?你是誰啊?”
“快說嘛,再說一點點。”納蘭詞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再說一點點就好!”
“哎呀!不記得啦,我不記得啦。別煩我!”這個據說是休的親親師弟的男人一大早就跑來纏著她,她走到哪他跟到哪,硬拉著她要聽她跟休的故事。嘖,他想聽她就要講啊?
“再講一點嘛,再講一點嘛。”納蘭詞沒有絲毫男子尊嚴地圍著恩同轉。他實在是對他們之間的故事太好奇了嘛。特別是當他終於理解何為“休說隻要我一直沒有忘了他,他就娶我”的時候。這個小女人的記憶還真是超恐怖的,睡一覺起來,就敢把他這個驚世大帥哥給忘得一幹二淨,氣得他差點當場發狂。後來知道在整個郡王府,除了他那怪裏怪氣的師兄,她誰也記不住後,他的心裏才好受那麼一點點。能讓一個白癡美少女記住一個不是很帥的男人的臉、讓一個冷心冷情的男人開始有正常的溫度和性情的美麗戀情究竟是任何發生、又是如何展開的呢?他實在是好奇啊。
“為什麼要講,你又沒給我什麼好處。”恩同瞪了納蘭詞一眼,休已經去了五天了,她的病早就好了,她眼前沒有休的影子,就隻有這個放了大話卻實現不了的牛皮糖男人,她心情會好才怪,休怎麼還沒回來呢?他不回來,她的心就是落不下啊!希望,希望一切隻是她多慮吧。
沒聽出恩同隻是在敷衍他的納蘭詞當下思索起來,他能給她什麼好處啊?
“喂,這個你要不要?”
一柄鑲金嵌玉的小巧匕首在恩同眼前晃。匕首很小,刀身長約十厘米,寬不足兩指,刀鞘和刀柄應該都是黃金打造,刀鞘上有著盤龍紋身,刀柄兩麵分別嵌著兩顆拇指大小的珍珠,珍珠周圍圍著一圈小小的大概是金剛鑽之類的東西。總之,這個閃閃發亮的東西還真是俗氣得可以。但是,應該很值錢吧?而且容易挾帶,又有防身的作用。
“有一天,一堆人到我家來邀我去做客,我爹娘同意我就去了。然後途中又被另一幫人邀到一個叫煙霞山莊的地方做客,然後在煙霞山莊後麵的紅楓林裏遇見了休,再然後有一天休問我想不想到一個有得吃又有得玩的地方做客,最後我就在這裏啦。”恩同賞玩著手裏的利器,心裏在估著這東西的價,應該,不會少於一千兩銀子吧。
“就這樣?”聽完了故事有點頭昏腦脹的納蘭詞問道。
“就這樣。”恩同點著頭,她早應該想到在身上帶些值錢的東西的,這樣,即使吃的東西吃完了,還可以用它換錢買啊。
“沒別的補充?”他怎麼好像還是沒聽懂?
“沒啦。”貨物既出,概不退還。恩同把匕首收在貼身的衣襟裏。
他怎麼有點上當受騙的感覺?納蘭詞呆呆地看著一件寶貝就這麼被霸占了去。
“詞少爺,霍姑娘。”
恩同轉過頭,對麵白無須的老者有著些許的記憶,卻想不出他到底稱呼什麼。
“諾總管,什麼事?”回答的是納蘭詞。郡王爺不在,他就是這裏的主子。
“李家的二姑娘來了,說是要來府裏住幾天呢。”不管主子對霍姑娘如何,這李氏二小姐可是先皇冊定的恂郡王妃啊。
“來就來了吧,你把她領到瀟湘閣,叫她沒事不要出來亂跑不就得了。”師兄怎麼沒把這等麻煩給處理掉啊?把她放在離離憂園最遠的地方應該沒問題吧?
“可是——”諾總管支支吾吾的。
“還有什麼你就快說吧!”這種老太監就是說話不幹脆,一句話也能分成好幾下說。
“她說想見見霍姑娘。”
“哼,想見霍姑娘?她說見就能見的嗎?告訴她,想留下來就乖乖到瀟湘閣去,否則她就提著包袱滾,恂郡王府還輪不到她來當主子呢。”那個老女人在京裏的風評並不怎麼好,他可要防著她點。“喳——奴才這就去——”
“慢著!”一直沒插話的恩同突然出聲道,“這李姑娘是什麼人?”
“呃——”諾總管啞言,不知道該不該說,眼神自然地瞟向納蘭詞。
“客人!”納蘭詞很幹脆地回答,相信即使是師兄在這裏也不會有更好的答案。
“她跟休是什麼關係?”一個普通的客人他們說起話來會遮遮掩掩的?恩同狐疑地來回打量著明顯寫著“做賊心虛”四個大字的二人。她是記憶力不怎麼好,但這可並不表示她是傻瓜。
“呃——”渾濁的老眼又一次瞟向少壯的男子。
“沒什麼關係!”相信師兄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跟李平的有關係變成沒關係,頂多也就是前任的關係。
“既然這樣,我去見見她吧,多認識一個朋友也好。”恩同作勢起身。
“別——”納蘭詞無奈地抬手,示意恩同不要去,“告訴你就告訴你,那個李姑娘是師兄的未婚妻。”
“未婚妻?”恩同明顯一怔,“休有未婚妻?我怎麼不知道?”原來,休是有未婚妻的。
“因為師兄根本就沒把那個女人當一回事,所以忘了告訴你,也是很自然的。”這個時代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隻是如果把這種常規加在師兄和霍恩同身上,好像美麗的事物受侮辱了一樣。
“那,我就更應該去見見那個李姑娘了。”恩同嘴裏低喃著隻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話語,起身朝諾總管來時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