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生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有意思,好吃的的確是不少,傭人們細心的服侍也讓人無可挑剔,隻是說到好玩的,恩同就怎麼也體會不到了。今早一醒來,蘭休就丟下她,自己跑得個不見蹤影,把她交給兩個丫頭、一個看媽、一個貼身侍衛和王府的總管諾青。恂郡王府很大,布局是蘇州園林式的,這對於蘇州巨富之家又沒什麼鑒賞力的她來說沒有任何吸引力,於是覺得自己被某個男人無情拋下的少女決定自己找點樂子。但沒想到短短兩個時辰,不但吃光了藩國進貢,又由皇上賞賜的錦鯉,還釀成了一場火災,因此成了恂郡王府裏的頭號瘟神,除了不得不貼身跟隨她的那幾個,其他人見了她就紛紛走避。敵人來襲他們躲得都沒那麼快!
“怎麼我才出去一天,這府裏就亂了套?”剛進府,就聽說家裏遭了祝融之災,一向很能看他顏色的諾總管下一句就是霍姑娘安然無恙,這也使得他能一麵聽著諾總管的事件回報,一麵步履安然地走向離憂園。
“一天能發生的事可多著呢。”恩同無聊地爬在軟榻上享受著美味佳肴。看見蘭休進來,皺皺鼻子,沒好氣地道。
“怎麼,誰又惹我的同生氣了?”看恩同的模樣也知道她在發脾氣,蘭休涎著臉,蹲在她眼前,“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東西回來!”他拿了一個隻有拇指大小的黃金老鼠出來。
恩同不感興趣地瞟了他放在她眼前的東西一眼,又轉過頭啃著手裏的小麻花。但當十二隻不同的動物在她眼前一字排開的時候,她卻不能再裝作無動於衷了。
“哇啊——”好精巧的東西啊!擺在她麵前的是很普通的十二生肖,但它們不但體積嬌小,而且每一隻的材質都不同,有的是黃金打造,有的是千年檀木雕刻,有的是玉石雕成。
“喜不喜歡?”看恩同的表情,蘭休就知道自己押對寶了。其實,當恩同說她喜歡他房裏的寶貝,所以要住在那兒時,他並不怎麼相信她的說辭。隻是,今天從園子裏出來,見到這套可愛的小東西,他惟一能想到的,就是一個同樣可愛的人。所以想也沒想地順手牽了回來。
恩同不說話,把十二隻可愛的小動物一一收妥,又給蘭休一張冷臉。
“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這麼生氣?”
“那要問你自己啊。”恩同白了他一眼,不要以為給了她一點“小恩小惠”就以為萬事太平了。
“我又怎麼了?”原來最大的罪魁還是自己啊。
“你一大早出去,都不理我!”一早在一個還嫌陌生的地方醒來,見到的都是些陌生的麵孔,那一刻,她真的以為自己被拋棄了。
隱隱的水光浮現在盈盈的大眼中,從那剔透的波光中,蘭休看到兩個破碎的自己。不是說過,不再讓她哭泣了嗎?
“對不起——”緩緩擁住拚命壓抑著自己情緒的搪瓷娃娃,蘭休幾乎是歎息地把那個顫抖著的小身子揉進自己的懷裏,“真的很對不起——”說過不再讓她哭泣的啊,怎麼僅僅過了兩天,他就成了那個罪人了呢?
“我不是故意的——”蘭休在恩同耳畔咕嚕,眼光卻在不經意間被那個一抖一抖的小小耳垂吸引住。雖然同有一張肥肥嫩嫩的娃娃臉,但她其他地方卻是小小的,小小的手、小小的腳,雖然身體顯得臃腫,但他敢打賭,那都是厚重的衣物造成的效果。因為她的頸項很纖細,撐著一顆秀氣的頭顱,眉眼唇鼻細致得像是上天最細心的傑作。而今天,他發現,原來她的耳朵也是那麼的小、那麼的白,那柔軟渾圓的輪廓、那白淨細膩的觸感,上麵覆著一層細細的、淡金色的絨毛。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姑娘家的耳朵也這麼誘人啊!看著那小小的、有著美麗弧度的耳垂不斷地在眼前輕顫著,蘭休困難地吞了一口唾沫,發現自己太過在意不應該在意的物體。隻是,卻怎麼也移不開自己的視線。如果、如果他輕輕地咬一下,它會怎麼樣?
“休?”
“嗯?”
“你午膳用了嗎?”
“用了。”
“那你為什麼還啃我耳朵?”困惑的語氣中已經沒有絲毫的哭音。
蘭休迅速起身,把恩同推離到自己一臂距離之外,“哦!我是有點餓了,你先歇著吧,我去找點吃的。”身著寶藍色旗服的身影迅速撤離,連讓對方開口挽留的餘地都沒有。
“怎麼跑那麼快?”恩同疑惑地看著再次合攏的墨玉珠簾,“我這裏就有很多吃的了嘛!不過——”看著眼前一排可愛的小玩偶,“看在這些可愛的小東西分上,原諒你不小心丟下我了。”
“……進去,你們也敢攔我?新來的是不是?”
“外麵怎麼那麼吵?”蘭休蹙眉。
“奴才去看看。”隨侍在側的侍從立即往外走,才走兩步就差點跟來人撞了個正著。
“詞少爺!”侍從立刻退離三步。
“少爺就少爺!幹嗎還加個‘詞’字?”來者不耐煩地擺擺手。也不用人招呼,一屁股往一張太師椅上一坐,“喂,有沒有茶啊,渴死了!”
“奴才這就去倒茶。”侍從在得到蘭休的揮手示意後立刻退出。
侍從一退開,來者立刻跳上蘭休的書桌,附在他耳際三八兮兮地悄聲道:“喂!聽說你終於開竅了,從外麵強擄了個絕代妖姬回來,而且還事事聽她的。”
“你從哪聽來這種沒根沒據的小道消息?”蘭休對來者不羈的言行蹙了蹙眉,“早告訴過你不要隨便闖進我的書齋,你怎麼總說不聽?”
“唉——別那麼嚴肅嘛。”蘭休的閻王臉對來者沒造成一點影響,“人生在世不過短短幾十載,及時行樂都不夠用了,其他的小事在意那麼多幹嗎?喂!你是不是真被個狐狸精迷住了?”
“就是啊!成天繃著個臉,像別人欠你千把萬的,即使真欠了,別人也不會因為你板著個臉就會還錢給你啊。”
“就是嘛!”來者一拍大腿,一副終於找到知音的模樣,也沒理會那個“知音”的聲音嬌嬌嫩嫩,根本就不是蘭休那種大男人能發出來的,“你的死腦筋終於想通啦,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話不是我說的。”蘭休毫不留情地澆下一桶冷水。
“耶?那是誰說的?”
“狐狸精。”先前那個嫩嫩的聲音道。
“說笑話!怎麼可能——”來者大笑一聲,轉過頭去,剩下的聲音卻卡在喉嚨裏發不出來。
好、好美、好美的——小女孩兒!那個小女孩兒大概十三四歲,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年紀。而她,也正像一支清荷,美而不豔、嬌而不俗,小小巧巧的五官分布在她那有著無比柔嫩的肌膚的小臉上,說有多漂亮就有多漂亮,而且小女孩兒一身的貴氣,就像是一尊玉觀音似的。方才聽她的聲音清亮婉轉,將來肯定是個光靠嗓子就能迷死一群男人的絕色。
“你好可愛,好漂亮,長大了一定不得了。”來者跳下書桌,朝小女孩兒走近兩步,喃喃地讚歎道!
“你長大了也一定很不得了。”恩同對著陌生的男子眯著眼笑,他長得劍眉星目卻配上張圓臉,兩頰甚至還有一對酒窩,看起來沒什麼威脅性的樣子。走到蘭休身前,一臉乞求地望著他。雖然屋子裏升了火盆,雖然她手裏還拿了個暖手筒,但,她就是好冷啊。
無聲地歎息了一聲,蘭休把已經圓得像顆球的恩同抱進自己的懷裏。昨天下午那件事是以他的落荒而逃收尾的,幸好小丫頭雖然總在嘴裏嘮叨著要嫁給他,對男女之防還不是很了解——因為不管是被異性抱還是親,她這輩子都不應該再嫁第二人了。更奇怪的是他自己,怎麼會把情人間的親密動作用在她身上呢?不是把她當妹妹嗎?還是——自己真的應驗了她的那句話,她會一直一直在他的身邊,讓他看不到別的女子,總有一天,他會是她的?搖搖頭,像甩掉什麼似的,那太荒謬了,他可沒有愛上一個搪瓷娃娃的打算。感覺到懷裏的物體動了動,蘭休回過神,把心思放回公事上。“怎麼說?”男子很是疑惑,他已經二十七歲了耶!
“因為現在的你呆呆的嘛!不是有句話說什麼了了、未必的?”恩同記不住那句話,用眼神詢問著蘭休。
“小時了了,大時未必佳!”蘭休很順地接口。
“對!”恩同用力一拍大腿——蘭休的,“就是那句話!小時了了,大時未必佳!”
“喂!我大時也很了了啊!”來者不甘心被小美人看扁,大聲地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