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放下牛奶駕輕就熟地去翻他掛在椅背上的大衣衣兜,動作機械、準確無比。
然而,是空的!我把他衣服口袋都翻遍了,也沒找到那隻小瓶子。
“沒有啊?”我的聲音破天荒出現了一絲驚懼,“沈陌你是不是記錯了,放在家裏了,啊?”
“怎麼會,那瓶子,我最近幾乎從不離身……”他斜靠桌邊,手指彎曲起來緊緊攥著,骨節特別突出,像利器一樣直刺我眼底。
“那怎麼辦?有沒有其他可以代替的藥?我有加合百服寧,也有芬必得,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啊?”
雖然我也清楚那種酚咖隻能緩解輕中度疼痛。像嗎啡硫酸片這樣的特殊藥物,一時叫我到哪裏去找替代品?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六神無主之際,我大腦裏仿佛有人醍醐灌頂,突然一片澄明,我騰地跳起來,“等我一下。”就衝了出去。
傅憑瀾低頭站在電梯口,雙手包握著放在胸前,我氣勢洶洶地出現,大步走過去,“是不是你拿了?把藥給我!”
她嚇了一跳,立刻把手縮到背後,身體緊緊貼著牆,我克製著火氣伸出手,“沒時間跟你解釋,快點給我!”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大概是我的態度刺激到,她的驚慌全數轉為了憤怒,“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卑鄙無恥!”
我想笑,我真的想笑,但我笑不出來,我隻能沉聲,用好像威脅的語氣一字一句地說:“你不能把藥拿走,沈陌會給你害死的!”
“我?害他?從頭到尾他有沒有想過沈錐?有沒有考慮過別人?”她滿臉是淚地衝我喊叫,“沈錐是他弟弟,就算多恨也好,他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我不相信,我真的不能相信自己曾經喜歡過這樣一個人!他太可怕了!”
電梯上方閃著熒光的數字在一點點跳躍,逐漸接近我們所在的樓層,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迅速吐出,然後,動手搶。
不管從哪方麵講,傅憑瀾都不可能是我的對手,但她死死摳著瓶蓋就是不放。我急得發瘋,一根根去掰她的手指,腦袋亂七八糟,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什麼;內心像被太陽暴曬的瀝青馬路,焦灼而粘粘;眼裏倒是簡單,隻有那麼一個漂亮的小瓶子在晃來晃去。
叮一聲脆響,電梯門打開,背抵著門的傅憑瀾猝不及防,“啊”了一聲就往後倒,我反應過來,發現那個瓶子已經到了自己手上,心裏終於安定,正想轉身往辦公室裏跑,卻聽到耳畔有細碎的呻吟。
傅憑瀾上半身躺在電梯裏,膝蓋以下露在外麵,電梯門關了一次又一次,我開始奇怪她怎麼不自己站起來,扒開門一看,她眼睛微微閉著,臉色蒼白,表情痛苦,喘息聲也越來越大,“你沒事吧?”我給嚇住了,趕緊蹲下去把她半扶起來。
“痛……”她細細地叫著。
我附耳過去,“什麼?”
“痛……”我順著她的手看過去,撩起大衣一角,有殷紅色的血跡從底下沁出,以不急不徐的速度,霎時弄得我腦子一懵,這才明白過來究竟闖了什麼大禍。
三秒鍾後我飛快衝進工作間,“小靈!小靈!叫兩個同事趕緊送電梯裏那女孩去醫院!”她給我嚇了一大跳,手忙腳亂地帶人跑過去,而我則比他們更手忙腳亂地一頭撞進沈陌的辦公室。他的情況看起來真是糟糕到極點,不過也頑強得讓我吃驚,緊抿的嘴唇被咬出了極深的牙印,卻沒聽見一聲呻吟。
“你醒醒啊!藥要多少片?”我拚命晃他,同時劈裏啪啦地擰開蓋子,身體相靠時,我還可以感覺到他那種極力克製的抽搐,以及微微的顫抖。
外麵人仰馬翻,這間辦公室卻好像與世隔絕,安靜得可怕。天空盡頭沁出一絲又一絲的暗紫,是大雨來臨的前兆,而事實上它卻那麼頑固地幹涸著,一如我的眼底。腦海裏忽然閃過兩句詩,隻是怎麼也想不起出處。
“大海擊碎了它灰色的眼睛,愛情,愛情,我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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