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就掛,大概是不方便多講吧。
我立刻衝出老麥攔一輛的,風馳電掣殺到希爾頓。
舒雯坐在桌旁吸飲料,邊上撂著一男的。看見我,她聳聳肩,“精彩部分已經過去,廣告之後請欣賞其他節目。”
我惡狠狠地瞪,“少賣關子!”
“賭一百塊,你絕猜不到唐薇找沈陌幹嗎。”
“幹嗎?不是示威就是裝可憐唄!我說和傅憑瀾有關!”
“你怎麼知道?”舒雯驚異地對我一屁放準的本事表示欽佩。
“我也是對著口形連猜帶蒙的,他們提了傅憑瀾,而且次數不少,明明是家族之爭嘛,扯上個女人你說詭異不詭異?還有啊,沈錐不在國內,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他居然奔加拿大去了。”
“不在國內才正常!總得有人回總部主持大局,沈錐又不傻。”
“好啦,你趕緊回家去找沈陌探探虛實吧,後期工作就交給你了。”
我衝她伸出手,“輸我的一百塊呢?不許給假幣。”
她拍掉,“先欠著!”
“以後不跟你打這種賭了,每次都收不到錢。”我發著牢騷要了份這裏最著名的抹茶紅豆牛奶沙冰,突然朝服務生一聲暴吼:“等等!把那張錢還我!”
那服務生直不愣登杵在那裏,我換了個和顏悅色版本的表情,“把那張錢還我,是假鈔,我給你另外一張。”
他驚異地仔細看了看,臉上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但還是很客氣地交給我,接過另一張。
“你什麼時候起變得這麼高尚了?”舒雯目眥盡裂地看完這一幕,劈手奪過紙鈔查看一番,“是假的?不是吧!我怎麼看不出來啊……”
我說:“背麵有請注意三個字,那不是明擺著在提醒收錢的人嗎?”
“誰說的,你也太草木皆兵了,這錢沒問題。你要不信,我吃點虧拿真的跟你換一張。”
“不換!”我一記分筋錯骨手取回,快得她愣了三秒才緩過神。
“懷疑是假的還非要留著,你吃錯藥了?不是打算裱個框紀念一下吧!”
晚上,我跑去找沈陌。可能因為身份轉變帶來的尷尬還沒有消除,齊漱玉看到我,先是一怔,然後匆匆點頭,躲開,算是招呼完了,往日那份溫柔的熱情早已消失怠盡。
他的神色有一點冷漠,我想他一定看到了舒雯,並且懷疑我們惡習未改。
於是我先發製人:“舒雯打電話跟我說看到你了,我不知道她那時候正在希爾頓相親。”
“是嗎?”他手裏拿著一本書,“相親一定沒有我和唐女士那場談話精彩。”
“她也是這麼說。我們都很好奇,可惜沒路子,所以厚顏無恥地跑來問你。”我把那張請注意的鈔票當書簽塞進他剛翻到的那一頁,“書中自有黃金屋啊……”下麵一句沒有說。
像蔽日烏雲被撕開一道口子,沈陌放下書,十指交叉擋在唇前,仿佛是為了遮掩那絲笑容,“對不起,我不是針對你和你的朋友,即使你們真的跟蹤我,我也不會為了這個生氣。”
我翹著屁股拖過一張凳子,“是傅憑瀾吧……”他很平靜地抬眼,我哼一聲,“你真這麼愛她?那幹嗎不要人家,給你弟機會後來居上。”
“是不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我和沈錐都是你叔叔。”
“不要避重就輕,你才大我幾歲就好意思倚老賣老。”
“梁家家教那麼森嚴,怎麼會出你這種孽子?”
“彼此彼此呀,你還不是把姓沈的當成落水狗打得來勁極了。”
他笑了,“原來我們兩個都是不容於家裏的異類啊。”
我很想繼續跟他叫板“誰跟你同一陣線了”,話偏偏卡在喉嚨裏擠不出來。
“跟你說個故事吧。”他的笑容加深,真的是一副對幼兒園小孩講故事的架勢,“我剛上高中的時候,幾乎每天都去住處附近的一條街吃飯,那條街樓房很多,高矮參差,還夾雜著幾間平房改造成的商店。三年後,我參加高考的前幾天路過,發現那裏在拆遷,原來樓與樓之間陰溝那麼寬的地方住著一群人,僅靠幾根竹子搭了蚊帳當成家。那時候大樓倒塌,那些人坐在蚊帳裏發現突然天光大亮的眼神,我這輩子都忘不掉……OK,講完了。”
“那我也跟你講個故事吧。”我興致勃勃地擲出開場白,“二十幾年前有一個小丫頭,雖然家庭不和睦,她還是分別愛著爹媽——因為兩個人對她都很好。在這個小丫頭的記憶裏,一直都有父親窄小卻不可抹去的一席之地,她清楚記得父親是怎樣在火車臥鋪上把大灰狼和三隻兔子的故事反複講了八遍,怎樣念錯兒童科普讀物上的字然後被她理直氣壯地糾正,即使所有的家人都矢口否認並指責這是臆想她也依然堅信不疑。直到有一天她夢見父親拿了菜刀在後麵追趕她和母親,她還催促母親快點從窗戶跳下去以免被砍著,那一夜她像看了場效果逼真的恐怖電影一樣,此後就經常做類似的夢。漸漸地,夢境動搖記憶,扭曲了父親給她的最初印象,二十幾年過去,連她自己都搞不清到底截然不同的兩個爸爸,哪個才是真的了。完畢。”
“真拙劣的情節。”他彎起手指敲叩書皮,不屑。
“你也好不到哪裏去,平鋪直敘已經夠差勁了,還沒有市場賣點,我的故事別的不講,至少既香豔又刺激。”
他似乎駁不過我從老媽那裏練來的口才,苦笑一下翻開手邊的書。我們的目光不約而同落下,夾著被我質疑其身份的鈔票的那頁上,寫著普希金的一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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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憂鬱,也不要憤慨!
不順心時暫且克製自己,
相信吧,快樂之日就會到來。
我們的心兒憧憬著未來,
現今總是令人悲哀:
一切都是暫時的,轉瞬即逝,
而那逝去的將成為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