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點,我爸爸說他們醫院昨天收了個狂犬病病人,見水就瘋。靠,據說那人被咬之後立刻就去打了疫苗,可隔這麼多年下來照樣發病!世事難料,世事難料——該你死的跑不掉!”
我沒空理她的即興詩詞,兀自探頭張望著走廊兩邊。
有人從一排房間的其中之一出來,“咦,來找爸爸呢?”顯然是在跟舒雯說話,但是沒等我們回答,他就兀自消失在樓梯上,幽靈一般莫名其妙。
“這人誰呀?”許久,舒雯眨巴著眼睛問我。
我沒好氣地瞪回去,“我怎麼知道!”
“好像恐怖電影哦!”她打了個寒戰,然後,我們看見了恐怖電影的男主角——英俊到足以讓觀眾把注意力從鬼身上轉移的帥哥,想不到他在如此陰沉沉的氛圍中,樣子依然有型。
不過,男主角似乎完全不認得我和舒雯這種鬼一出手三秒內必死的小配角,正溫柔體貼地跟同生共死的女主角說話:“累了吧,我先送你回去。”
“再等等,伯父現在情況這麼糟。”
“看來你舅公凶多吉少啊。”舒雯下意識地藏身樓梯拐角,遠遠觀望,“喂,蒼蠅,你要不要過去跟那對俊男美女的叔叔嬸嬸打招呼?”
我冷笑,“想泡人家?有膽你直說!”
“我倒是很想跟你有福同享,但兩個都是你叔叔,你也知道國家規定近親不能結婚——所以——”果然心懷叵測,難怪這麼積極。
我正想嘔她,忽然說不出話來,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盯著樓梯口發傻。那個我最怕看見的人正從底下往上走,剛踏上最後一級台階,“我們送外婆來的……”我竟結巴起來,“順便陪舒雯看她爸爸。”
沈陌連理都沒理,步伐毫無停頓跡象地徑自越過我們,仿佛一個完完全全徹頭徹尾的陌生人。舒雯目瞪口呆,過了好半天才想起來要教訓我:“要死啦,說什麼看我爸,我爸是這裏麵的醫生不是病人,你少咒他!喂,他,怎麼會……”
“他早知道了。”我頹喪地瞪住她衣服上的某個點,“算了,回去吧。”
“他竟然已經——”舒雯一副“你怎麼不早說”的咬牙切齒樣,像倔強的半吊子小醜被戳穿了把戲般無地自容,“還在這兒丟什麼人,還不快走!”
我也是這麼想,連身都轉過去了,卻聽到病房那邊突然有人在罵,回頭看時,沈錐正抓著沈陌往外拉。走道本就不寬,他跨出門的那一刻手上用力一甩,將沈陌結實推在牆上,窗戶發出一聲巨響,震得深夜裏人心惶惶。
傅憑瀾緊隨其後,死死抱住沈錐摁著沈陌的手臂大叫:“不要打架,這裏是醫院!冷靜一點啦!”
說來也怪,看起來怒火萬丈的沈錐居然立刻側過頭,對她笑了笑,“我不會動粗,放心。”語氣溫柔到家,我都忍不住翻白眼。後麵這句也依然輕緩,不過倒像是某種威脅,“我隻是警告一些居心叵測的人,別太過分。”
沈錐的笑容我可以理解,畢竟部分男人有心上人從旁鼓勵,智商便可以降到負數;然而沈陌在低頭瞥了一眼揪著自己衣領的那隻手後竟然也笑得出來,那種彬彬有禮的溫文淺笑瞬間讓我大腦凍結。
“對本來就屬於自己的東西存在欲望,有什麼錯嗎?”淡淡地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抬手格開沈錐的手腕,動作幹脆利落。
我條件反射地去看傅憑瀾,她的臉上是一片被流言擊中的煞白。
“你是孝子的話,躺在裏麵的那個人為什麼不把錢留給你?”沈陌越過沈錐,站在門口往裏瞥了一眼,“在指責別人之前,先捫心自問一下吧,你在他身邊給他當了快三十年的兒子,到頭來連一半的遺產都繼承不到……”
“夠了!”一旁的傅憑瀾按著太陽穴大叫一聲,“錢真這麼重要嗎?裏麵躺的是你們兩個的父親,而他就要死了!”
沈陌住了口,目光飛速從她臉上掃過,終點仍在沈錐身上,“OK,盡孝去吧,反正我來過了。”
和上來時一樣,他把我跟舒雯都當成樓梯口的擺設,擦肩而過,看都懶得看一眼。
被無視的我們卻連大氣也不敢出,更不敢動彈,沈陌那種氣勢冷得可怕,沈錐又像頭噴火的巨獸,我和舒雯一不是孫悟空,二不是傅憑瀾,惹上哪方都有性命之憂。
“蒼蠅,撤好不好?”舒雯可憐巴巴地望著我,“這事不好玩,我覺得很不對勁。”
我又何嚐不是?!
兩個人深更半夜坐在醫院候診大廳外的花壇邊上分吃臭豆腐和茶葉蛋,心中充滿挫敗。忽然發現今天的我居然比舒雯能吃,她都停下許久了,我還一個勁地往嘴裏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