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2 / 3)

“是嗎?那我現在就上網看看。”多少覺得吃驚,言喻深見方吉還在廚房裏忙活就自行打開電腦瀏覽新聞網頁。

車子緩緩行駛靠邊停下,下午三十六度的高溫使得日光照射下的影全都變了形。望著那個從出租車上下來的熟悉人影走進漂亮的公寓樓,墨鏡下的眼睛感到一陣刺痛,幾乎要掉下淚。

原本說好一起去看郊外的別墅,但在午飯時方吉提出今天下午有出版社約她談稿子而希望推遲到傍晚。他說好,可是卻仍偷偷跟蹤她。他知道她在撒謊,因為昨晚她也是說約了編輯談稿,可最後卻被小報記者拍到在酒吧門口與另一個男人在一起。那是間聲名狼藉的酒吧,而那男人雖然是編輯,但卻是負責嚴森的編輯,應該同方吉沒有關係。如果一定要有關係的話,那麼也是因為嚴森。他不是不相信她,隻是不相信自己已被她所愛罷了。

網頁上刊登的眾多花邊新聞,他從來不當回事。身在娛樂圈十多年,豈會沒有一點所謂的“娛樂精神”?真正令他覺得無法接受的是,方吉從來不提她對他的感情。該要感謝那些富有窮追猛打精神的娛記,竟能偷拍到方吉新婚之夜與江一約在酒吧見麵的情景。各種模棱兩可的揣測都有,甚至有些不負責任的人將方吉寫得頗為不堪,從外貌個性到她的作品,拚命為娶她的新郎抱不平。

這些對言喻深而言都是無聊透頂的東西,隻要方吉笑著對他說“滾,如果你敢相信”。可惜她從來不在他麵前提,可惜她騙了他不知多少次,可惜他看到了她偶爾以網名在博客上寫的心情感悟……

“我不想結婚,感到前所未有的迷惘。我知道婚姻對人類而言也許是一場遊戲,愛情同樣是。我是失敗者,所以不想投入去玩。幾乎是一個玩笑,我竟然身不由己地投身於此。他說要我嫁給他,隻為證明我愛他。愛是什麼?是與俠義一樣隻存在於小說中的成人童話。其實,我隻想寫武俠小說,因為我輸不起。”

原來,為結婚高興的隻有自己。原來,他的真心對她而言隻是一場遊戲,一場雙方皆認為沒有勝利的可笑遊戲。這麼近,又那麼遠……

自己真的愛錯了嗎?他真的愛她,愛她的平凡、愛她的固執、愛她既自傲又自卑的矛盾、愛她的沉默、愛她不經意的溫柔……她並不好,相貌平平,才能平平,個性平平,偏偏那份死守自己的倔強令他刮目相看。

他記得第一次讀她的作品,覺得她的文筆優美有餘,然而顯得太過冷漠,雖能吸引人卻無法叫人喜愛。他記得第一次見她時,覺得她隻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說作者,雖有些孤傲的氣質卻不能叫人一見傾心;他記得第一次吃她做的菜,香味可口,有自己懷念的家的味道;他記得第一次她為深夜趕通告回公寓的自己等門,昏暗的燈光中是一具溫暖的軀體;他記得第一次她為他將洗好的襯衫燙平,清香的肥皂味沁人心脾;他記得第一次抱她,青澀的表情、生硬的動作,偏偏令他深深著迷;他記得她第一次憤怒,令他膽戰心驚幾乎夜不成眠……

“言喻深,你是白癡嗎?那個女人究竟有什麼好?既不漂亮,個性也一般。”不服氣的古古不止一次地質問他。

“你不是我,怎麼知道她不好?如果對我而言她不好,我就不會和她在一起。”

“我不相信。”

“我沒有義務向別人解釋什麼,更懶得讓你們相信什麼,我隻要和她在一起。你們會看到我們幸福的,誠如以前我決定組建‘雷鈞’時相信夢想一定會實現一樣。關鍵是我的想法,而不是你們。”

“言喻深,你是白癡。”古古寒著臉,罵完後彼此再也沒通過電話。

大家都明白,誰都不想再見到彼此,即使原因不同,然而結局依舊一樣。分開,是雙方最後的妥協與寬容。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觸電似的一顫。

分開……

若她並非心甘情願地嫁給自己,是不是他該成全她?如果自己真愛她,難道不該尊重她嗎?隻想寫武俠小說——這是她的夢想,也是她從來不在他麵前掩飾的唯一直白。

“恒瑞嗎?”他撥通好友的電話,“今天不能去看你家的別墅,我想搭今天晚上的飛機去度假。”

“沒問題,不過度完蜜月別忘了給我們帶禮物回來。”簽署文件的人笑道。

“不是度蜜月。”說這話的時候,他嗓子很啞,語句模糊得叫人聽不清。

“什麼?我聽不清……”想再聽清楚些時,發現會議時間到了的人隻能道再見,“……我要開個會,待會兒再回電給你,祝你們蜜月愉快。”

“嘟、嘟……”

隻餘下無比空虛寂寞的手機忙音。心灰意懶地不願再等走進公寓樓的人出來,他關閉手機的電源,發動汽車,駛向自己在市區的高級公寓。

分開、離婚……

打從心眼裏不願考慮的字眼,隻是……一刹那的心力交瘁。他需要暫時的逃避,逃避承認也許讓她嫁給自己是一個可笑的錯誤。

提著行李踏上即將升上大都市夜空的飛機,他戴著墨鏡的臉沒有回首。不會有人送行,誠如不會有人接機。自己無聲無息地離開,她會有所感應嗎?坐在頭等艙裏,他呆呆地盯著自己漂亮的手指,隱約仍有昨夜觸摸她柔軟身軀的炙熱餘韻。

“……墜、墜、墜,讓生命直墜入下一個空白,你我皆是犯了墮罪的懺悔者。罪,罪,罪,我不停地犯罪,隻求贖回曾經單純的夢想。若說貪,貪是墮罪。若說愛,愛是墮罪。我們一起禱告,不說相愛,隻求原諒,希望擁有下一生的幸福……”

耳中似乎響起皓銀一度狂躁地唱著的歌曲,又仿佛是一個結束的休止符。下一生的幸福……

在哪兒?

飛機衝破氣流,穿過雲層。他疲累地閉上眼,卻想起她坐在電腦前敲打鍵盤的執著神情,認真得叫他不止一次地感動和嫉妒。他想放棄“雷鈞”,因對自己的懲罰,也因深怕太過投入樂隊的自己會疏忽她。而她,總是神遊於那個虛幻的世界而忘記他的存在。就算是自私,他也想要她為他放棄“武俠”的夢想。

辦不到的……

他知道自己是任性了,太過強求於她。所以,他隻能離開。不是分手,也不想離婚,絕對不想失去她的離開。而她會在乎嗎?回到家後找不到他的身影,從此斷了他的音信,她會暫時擱下她的小說開始想他們的事,甚至驚慌失措地尋找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