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裏,她總覺得保護他是身為一個老師的責任。
“這件事無論各位給我聶語笑什麼樣的處罰,我都認了,但請不要連累我的學生。他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成績,你們都是搞教育的,知道培養一個成功之士有多難。親手毀了眼看就要成熟的果實,是教育者最不願看到的——不是嗎?”
她全心領罪,這分明是袒護那個學生嘛!
幾個頑固的老頭子自然不會將此事輕易了結,門開了,走出去一個人。過不多久又走進來一個人,身後還跟著一個高大的黑影。
除了尉驟,再不做他人想。
“你來幹什麼?這裏沒你的事。”
她最怕把他卷進來,他不明白嗎?
這分明就是他們兩個人的事,他要跟她並肩作戰,她不明白嗎?
以高大的身軀罩在她的麵前,尉驟坦然麵對一幫老頭子,“我是尉驟,曾是聶語笑實習期間的學生。現在讀大學三年級,經常回母校來看望聶語笑,不知道各位還有什麼要問的。”
“你和聶老師還有其他關係嗎?”既然是調查,自然是單刀直入。
隻要他一句否定,聶語笑的問題就能暫做結束。
偏生尉驟的性格可以騙盡天下人,就是不能在感情方麵欺騙自己,“我喜歡她……”
一言出,全場嘩然。
聶語笑更是認命地閉上眼,都到了這種場合這個笨蛋居然還能如此坦率地拿往事來談,具備如此大將風範,他這輩子不成大事都難。
“不過她不喜歡我。”
下一句是事實,也是為她開脫之言。
“這些年來,我從未放棄過對聶語笑的感情。開始的時候她把我當成她的學生,後來又把我當成她的弟弟來照顧、來教育。無論我付出多少感情,為她做多少事,自始至終她就是沒把我當成一個追求她的男人來看。”
真相總是很傷人,尤其是當著眾人的麵揭開這些年他都不願承認的失落更是傷人。可是為了她的前途,別說是當眾承認不被愛,就是要他剜肉挖心也再所不惜。
“聶語笑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老師,她真的是用心在教學生,想讓學生看到遠方的坦途。失去這樣一位老師是所有學生的損失,也是你們的損失。我不希望我的感情影響她的事業,更不希望因為我的緣故,讓她失去未來。”
他的愛很自私,隻給她一個;他的愛也很無私,成全她想要的天空。
“所以,有什麼懲罰盡管衝我來,開除我在大學的學籍也好,公開批判也罷,一切與聶語笑無關。”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喊她一聲“老師”,即使為了這件事失去唾手可得的成功事業,他也不願舍棄對她的感情。
他言已至此,她若還不明白他的感情,算他倒黴。
看樣子她這兩年在學校裏混得實在不怎麼樣,眼見著就要收拾包袱滾蛋了,除了學長竟然沒有一位同事相送。
將抽屜裏屬於她自己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放進紙盒子裏,她看上去很平靜,至少比汪明鎬平靜多了。
“語笑,你別再固執了,再考慮考慮吧!我已經為你努力爭取了,隻要你把事情全都推到尉驟那小子身上,學校方麵可以考慮從輕發落。”
聶語笑也知道出了那件事之後,學長跑前跑後為她做了很多事。以前總是她主動接近他,從不知道原來他對自己也很留意。如果不是即將離職,她會把握時機向他一訴衷腸。如今眼見即將分離,她還不知道會在哪座城市落腳,再扯那些題外話也沒意思。
“不用考慮了,雖然隻是一個月的實習老師,可終究我還是他的老師。出了事,我這個老師不能為了自己的前途就不管學生死活,把所有的麻煩都推給他,自己安然度日。我做不到!”
“現在不是他死就是你亡啊!”事情的嚴重性難道她還看不出來嗎?“你這次辭職背負的名聲太難聽了,以後沒有哪所學校敢聘請你擔任老師。你等於是為了尉驟那個毛頭小子放棄了自己所有的前途,值得嗎?”
這是她做事的原則,無關乎值得與否。
“學長,就這麼結束吧!”再掙紮隻會將尉驟牽扯得更深,何苦呢?就當是她上輩子欠他的吧!反正他為她付出那麼多的感情和心思,她一直無以回報。
即便她能看得開,汪明鎬也為她不值,“你之所以把事情一肩挑,真的隻是因為尉驟曾是你的學生嗎?”
還有什麼?還能因為什麼?
難不成真像傳聞說的那樣,她對比自己小四歲的學生動了真情,為了情郎的前途,毅然挑起麻煩遠走他鄉?
這個傳聞,她竟一點都不覺得好笑。
待尉驟擺脫了學校的追究、母親的追問來找她的時候,聶語笑已經從這座城市徹底地消失。
他這才驚覺自己口口聲聲說喜歡她,竟然連她家鄉在哪裏,最好的朋友是誰,有沒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都不知道。
就連找她,他都無從找起。
惟一的線索是汪明鎬,他知道這幾年聶語笑對這個學長一直有著若有似無的好感。她去了哪裏,沒道理他不知道。
“聶語笑在哪兒?”
“你問我?”汪明鎬恨自己怎麼教出這樣的學生,“就因為你,她現在被迫辭職,也許這輩子都做不了老師,你還好意思跑來問我她去了哪裏?”知道也不告訴他,免得他繼續連累學妹。
“從前我喜歡她,我沒有錯。現在我喜歡她,更沒有錯。我對她的感情一直控製在道德範圍內,我隻是真實地承認了我的愛,我什麼地方做錯了?”尉驟反將他一軍,“你是我的老師,你一直教導我們對人要坦誠,遇事要勇於擔當。你的教誨我通通做到了,我不知道我錯在哪裏。更不知道為什麼我愛的人會被我連累到連老師都當不了,必須得遠走他鄉。”
汪明鎬被問得啞口無言,是啊!尉驟隻是坦誠地麵對自己的感情,坦白地說出來。學妹跟他之間又沒有做出什麼不容於法律道德的事,為什麼會落得這步田地呢?
到底是誰錯了?
那一年尉驟二十,是高校中首屈一指的花花公子;聶語笑二十四歲,因醜聞被迫辭去高中老師的工作,從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他們之間徹底斷了關係,她以為——隻是她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