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懂男人間的生死之交,不會理解男人們間的義氣和責任感。女人做不到的男人敢做敢當,也甚少有女人能像男人一般拿得起放得下看得遠。
因為是個女人,扮成男人生活在男人的世界,她多了一份擔當。每每模仿男人的舉動時,她還得擔心是否被他人發覺。做任何事,她得與自己以親情為重的性格和男人以責任為重做鬥爭。
十幾年下來,她做男人很成功,也很辛苦。
她也曾以自己可以以男人的角度多看這世界一分而自豪,她也曾痛恨過自己是女兒身的事實。但那隻是一時,很多時間,她得費心於種種周旋之間,少之又少的個人時間也讓家庭的事排得滿滿的。在辭官以前,她根本沒有任何真正屬於自己的時間。
所以,當一切都結束時,當一切都歸屬她,可以自己調用時,她反而不習慣了。
沒睜眼地淡淡彎起唇角。
人是犯賤的吧,男和女都一樣。拚命想從自己所在的一方蹦到另一方去,卻不知那一方的人也拚著命想跳到這邊來。
雖隔了三年,她仍記得以前的習慣。清早,便已是上朝時間了。爹和無邪正在大殿上與皇帝一齊為這個國家而操勞吧。
以前在朝上,雖忙得焦頭爛額,但她還是可以交到幾個朋友。隻可惜,往往剛建立起的薄弱友情都破壞在她的忙碌和對方的懷疑上。
相形之下,在七彩雲天時,她那麼輕易地就與汪洋他們打成一片呢?沒有顧慮的原因在她沒有背景,不用顧忌到什麼。
原來,環境也是助犯之一。
想想,這麼長時間龍晃雲為何沒有向皇上挑明?
記起那時她男人樣的種種,八成龍晃雲提過,被皇帝駁回了吧。她裴止天可不是省油的燈,否則哪兒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那麼多年?
嗬……龍晃雲……
粉拳捏緊,那個該下地獄的家夥!
目光重新回到書上。
慣了,是女人扮男人。
不習慣,又如何,隻能順意下來,當作她裴止天的命唄。
當年為了整掉曹國良,借著她在皇帝麵前的當紅,賠了她的官位。這次……也許她得再做出件事,讓皇帝欠她個人情才可以免死……如果她的身份被拆穿的話。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幸而有不少男人也沒喉結可以幫她解釋這點。自幼的體弱多病,也可以解釋她為何皮膚白皙而且瘦弱。隻是,用此來解釋她不長胡子……是勉強了許多。
唔,數年前救了落水的小太子,算不算人情?可那時皇上賜了不少東西,好像可以抵消了。
如今找什麼方法去賺人情呢?
唔,大問題。
日近晌午。
“二少爺,該用午膳了。”見裴止天終於放下書,閉著眼,侍女才忙道。
睜開眸,時間過得這麼快?
慵懶地起身,將書擱在小桌上:“老爺和無邪回來了麼?”上朝不用那麼久吧,他們早該回來了,怎麼不見爹命人喚她去太古院。
“老爺和三少爺該回來了。”侍女們端著茶、手帕、藥一齊隨她踏上樓間飛橋,晃晃悠悠地往臥樓去。
沒待裴止天踏上樓,簾子猛地被掀開,裴無邪帶笑俊容出現在簾後:“姐!到太微院去用膳吧,我朋友來了,想見你。”
給弟弟的笑柔化了一身的冷漠:“好。”輕側了首,“撤掉吧。”
“是。”侍女門從另一頭轉回樓道下去了。
“走吧。”笑著,和弟弟一同向下走去。心情因見到他而好起來。
看著她的笑,裴無邪笑得更開心。了解姐姐因男裝沒有女性朋友,如今隻有他努力找朋友來讓他們認識,至少也讓她不會總是孤單一人。
“姐。”
“什麼?”慢行著,目光由一側花園轉向弟弟。嗯,今天天氣真好,明豔得讓人全身都懶洋洋的。裴無邪舔舔下唇:“皇上知道你回來了。”
明了地點點頭:“因為昨天那事?”忍不住彎出個笑來,早知有那麼好玩的事,她就在七彩雲天運一車柚子回來了。北方水果品種太少,又普遍偏小。兩個蘋果抵不上一個柚子。否則,一兩個就夠受的了。
裴無邪抓抓頭,也笑了:“皇上要拜你為太傅,今早在朝中提出時,爹說要問你的意見。”
裴止天收回了笑,仰高頭:“觸怒皇上了麼?”
裴無邪搖了搖頭:“看不出來。”拉住她,“姐,你已辭了官,不必要再回官場。”
看了他好一會兒,裴止天才又淺笑別開頭繼續向前走去:“你呀,對我說這話沒關係,但對其他人,容易引起另一種含義的。”
可憐的裴無邪張嘴半天才閉上:“姐……我不是那個意思啦,你知道的,我隻是不願你再去做你不願做的事罷了。”
愈描愈黑。她淺笑:“嗯,我會答應的。”
“為什麼?”他大叫,以前她對官場的事總是不太熱衷的樣子,怎麼這次……
“為了後路。”挑高眉,看到弟弟突然沉思,笑了,回手勾住他的臂彎,“走啦,別想太多。”
“哦。”裴無邪乖乖被帶向前去。
建於湖心的太微院有大片的荷塘,近夏來,滿塘荷香更是誘人。
宴席設在湖中另一個亭中。
小船停在亭側,亭內的人已迎出來。
“無邪,你請到你二哥了嗎?”青衣的男子首先叫嚷出來。
“奉君,沒看清楚別瞎嚷嚷!”白衣的男子隨後用扇敲了青衣男子一下。
後邊的兩位男子笑成一片。
很典型的爽朗男兒。
裴無邪先跳下船,高聲道:“我二哥才不會跟你一般見識呢。”回身,“二哥。”
裴止天背手,昂頭邁下船。翩然身形,絕美麵容吸引住了四個男人所有的注意力。直到裴無邪忍笑咳了數聲,四個男人才恍然,其中竟已有三個未開口先紅了臉。
白衣男子含笑道:“百聞不如一見,我本以為無邪已是當朝第一美之子,沒想到,原來裴府還藏有更勝之人哪。”抱扇道,“林翰銳。”
青衣男子也上前,一抱拳:“逯奉君。”
後兩位中的灰衣男子斯文一笑:“吳丹陽。”另一位褐衣男子道:“高語傑。”
裴止天淡笑頷首:“裴止天。平日舍弟麻煩諸位了。”
“哪有,是翰銳最麻煩人。”逯奉君搶先說道,“他一天到晚招惹人,每次都還是無邪替他收的尾。”
林翰銳揮手一扇打過去,笑罵:“死小子。你一定要拆我的台麼?!”
“我說實話呀。”逯奉君笑著躲。
“好了,看無邪的二哥都在這兒了,還鬧。”吳丹陽笑著,向裴止天道,“請入席吧,我們私下裏就是這般鬧騰,見笑了。”對上裴止天含笑的佳容,斯文的俊臉又是一紅。
裴無邪忍笑道,“二哥,入亭吧,太陽太大了。”
“嗯。”裴止天點頭,淡笑入亭。
四個大男生拉拉扯扯,另兩個更是打鬧著入亭中落座。
“這些人都是這兩年的狀元榜眼。”無邪替止天倒上茶,介紹道,“現都為朝中諫官,而語傑,是我的副手。”
止天合一下鳳眼,笑道:“翰銳是林老將軍之子吧。”早聽說過當朝另一位大將軍獨子好文不好武,曾氣得老將軍滿府痛打愛子。
林翰銳嗬嗬笑:“見笑了,以往的事讓我揚名,連止天兄也知道。”
“叫我止天可以了。”瞅見無邪的外視,微揚眉,“無邪?”還有人沒來?這幾個性情中人,都是能為朋友兩肋插刀之人,無邪交對朋友了。
裴無邪一笑:“王爺還沒來。”
王爺?不期然的,腦裏蹦出龍晃雲的影子,是他麼?他也回來了?“哪一位王爺?”捧起玉瓷杯,細抿口茶水。
“九王爺,龍晃雲。”高語傑道,他笑起來有很重的孩子氣,“他隻用了大半年就平定了南疆,三個月前,被皇上召回京域。”
“那他也要來?”有氣無力的,有股想翻白眼的衝動。
“是啊。”逯奉君笑咪咪,“他也是我們的好朋友,我們常在一起聊天喝酒。”
無耐一笑,這群男人,也不能脫離那些俗人俗事。喝酒、聊天、做詩、賦詞、談女人。裴止天喝著茶,想著的是怎麼找借口出去布陷阱不讓那個龍晃雲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