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市逛了一個早上隻挑了匹純黑的馬。裴止天還算滿意,打算叫它炭王,如果那個龍晃雲別老跟著她,那一定會更滿意。
選完了全套馬具,來到馬市外圍。看天色也是該回去的時候了。
回頭衝龍晃雲點頭,上馬離去。她還算有教養,否則早一腳踹過去了。怪的是,龍晃雲不是以冷麵聞名嗎,怎麼今天一直從頭笑到尾,下巴脫臼了嗎?
算了,該考慮一下回鎮南王府後,以什麼方法開溜較好,老想那個沒營養的人真是浪費腦力。
馬市門口的龍晃雲直到裴止天背影消失才回轉身:“她背後那兩個人是誰?”步子不停,向馬市內走去。
冷炎冷炙緊跟其後:“回王爺,是七彩雲天二當家江海和三當家甘泉。”
疾風見了他一陣欣喜地歡叫。
龍晃雲上前將愛馬牽出來:“去盯著他們,一旦他們對裴止天不利,馬上通知我。”翻身上馬。
“是。”冷炎也牽出馬,向裴止天走的方向追去。
冷炙默默騎馬跟在龍晃雲身後。
裴止天,這個惟一能讓他全身心放鬆的小東西,以前怎麼會那麼討厭她呢?這次一見她隻會讓他禁不住去逗弄她,愛極了她撇開冰冷麵孔後的各種表情。
也許是她的聰穎符合他的脾胃吧。
“去!”喝一聲。疾風得令飛馳向七彩雲天。
鎮南府。
“回來啦。”汪洋正好從裏邊出來。瞅見她一並牽回的馬:“買的?”上前仔細看了看,“不算太好。”
裴止天下馬,將韁繩交給小廝,才拍拍手道:“撿的,半途。”對上汪洋不信的眼,才改道,“騙你的。”轉身往裏走。
看她較以往開懷許多,汪洋隻有苦笑。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從江海和甘泉門口進來。他開口:“如何?”
甘泉道:“他是去買馬,但龍晃雲果真在那兒。”
“會不會是巧合?”汪洋閉上眼,滿臉不舍。
江海拍拍他:“他把計劃推遲的事向他說了。”
汪洋沉默了好久,才開口,緩緩道:“將他囚禁,但別傷他。”
江海點頭:“是,老大。”
於是,在種種陰差陽錯及明顯的誤解下,裴止天吃了第一次牢飯。還算她運氣不錯,至少她還不是莫名其妙地被踹進大牢,而是最慘的一種——冤獄。
大牢內,裴止天仰頭盯著高牆上木條間隔的天空,粉唇噙著絲淺笑。
她要殺了龍晃雲!一定要!
王八蛋!
“止天。”汪洋的聲音自木門外響起。
慢慢回身,裴止天斂去笑意,修長的身骨隨意揀了個牆角落座,才抬首望他:“汪洋。”
汪洋心疼地看她無所謂的表情:“你真的和龍晃雲合謀?”她剛才被江海抓起來時,一言不辯地就進來,沒反抗更沒反駁什麼。
舒服靠坐著土牆,全然不管會弄髒衣與發,雙手搭拉在雙膝上,靜靜開口:“是。”反正也是事實,她又沒做錯什麼。
汪洋揮退其他人。看到那張令他揪心的佳容:“你不能說一些什麼嗎?”好心疼呀,他一向身子骨弱,怎受得了這般對待啊,“獄裏太髒亂,入夜冷若寒冬,你怎受得了?”
完美的唇形掀出抹淡至極的笑,沒吭聲。
他在怪自己嗎?汪洋閉了閉眼:“我愛你,止天。”
眼皮跳了跳,他發現自己是女人了?
“雖然你是個男人。”汪洋滿眼痛苦,“但你是那樣的美麗,聰慧,惹人憐愛。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
笨蛋。沒聽下邊的話,裴止天忍住打哈欠的欲望,猛的,突然想起來,那汪洋愛上是男人的自己……更糟。
“止天。”見他一臉驚愕,汪洋不禁更加羞愧,他不該說的!早知會嚇到他,他應該一輩子將這份感情藏於心底的。不敢去看心愛之人露出的鄙夷,汪洋匆匆轉身,“我會再來看你,希望你把和龍晃雲密謀之事說出來。”說罷,匆匆離去。
隻覺得乏了,閉上眼。心底有一絲哭笑不得,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輕吐一口氣,心底的潛在的暴力傾向浮出來——她要殺了龍晃雲!
“他們將裴止天囚禁了?”龍晃雲挑高劍眉,為心底竄起的那股揪心疼痛停頓了兩秒。揮開不熟悉的感覺,他牽起抹冷笑,“再去探。所有士兵開始準備,三天後,子夜進攻鎮南王府。”
得令的將士全退下,留下龍晃雲一個人在廳內。
沉思了一下,他站起身:“冷炎。”
“王爺。”冷炎的身形出現在階梯之下。
“到裴止天住的地方看看。”突然又有了股想看她的念頭。
“是。”冷炎燃了燈,“請王爺這邊來。”
紫微院
看著那娟秀的字體,龍晃雲淡淡地笑了,伸出手:“你去外邊候著。”
“是。”將燈籠遞給他,冷炎不忘道,“也許裏邊還留著什麼迷藥,王爺當心。我和冷炙就是不小心……”
“嗯。”打斷屬下的 嗦,龍晃雲舉步內行。不知為什麼,心底有絲絲緊張、喜悅和……盼望。像是,在尋找一份寶物,等待許久了的寶物。
不禁一笑。為自己可笑的心理。他無非隻是想去看看裴止天住的地方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幽靜的庭院,細而多的蟲鳴四下圍困著他。
燈光下一條寬而長的樓道延伸至上,沒入轉彎。
一步步踏上去,為腳下的晃悠遲疑了一下,終究向前再邁去。沒一會兒,他就發覺這樓道晃悠得厲害但不至掉下去。裴止天怎麼會喜好這麼一條吱吱作響的樓道?
“咿呀——”
被推的門向內轉開,漆黑的屋內,僅燈籠光茫所及之處才可照出可行的地方。
邁進去,裏麵地基與外邊的完全不同。尋著燈,燃了。屋內一下子亮起來。
很大的屋,分成了廳、書屋與臥室三間,淡雅至極的中性擺設,隻看得出主人喜好簡單實用的設置,沒有一點雜物,連用以隔開內外間的屏風都是素色的麵,隻右下側用紫線繡了蘭花。
薄唇緩緩掀起笑,壞心眼想,那個假男人會不會刺繡?
吸一口氣,淡淡的,仿佛空中也彌散著她特有的那股香味。是藥香,長期服藥的藥香。像它的主人,淡薄得讓人回味無窮。
入獄……這下子,依她的性子,可不是隻以藥倒疾風三天這麼輕鬆就算了吧。
這次真是委屈她了呢。不過,那些人應該隻是嚇嚇她吧。
想到那張傾城傾國的麵容,不自知的,深沉黑眸盈滿溫柔。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宮中,約三年前吧。
記得她身穿一身淡紫的衣,站在那兒,陽光輕輕灑在她身上、頰上,映出玉瓷般的效果。是那麼的美麗動人。微風拂過,她做了他看到她第一眼就想做的事,弄散了她的發,撫過她的麵頰。那如瀑的烏發披散下時,簡直如夢似幻,差點溺死他。當時,他幾乎就認定了他會永遠愛她。
當然那也隻是“幾乎”。
因為後來的事,迅速讓他在五秒鍾之內改變想法,並且立即對那個可惡的女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想來他的眼光也真是不錯,一眼就看出她是個女人。而連他那個擁有三千後宮的皇兄都大笑,說裴止天隻不過是個像極女人的男人罷了。
反過來想想,裴止天是厲害,有著這麼張絕美麵龐還能讓人深信不疑她是個男人。
忍不住笑一聲,放任自己去想象裴止天在這屋內的一顰一笑,每一個不經意的舉動。
唔,裴止天,很美。
相較於龍晃雲的悠閑,裴止天這邊隻能以慘不忍睹形容。
第一個夜她就悲慘地感冒了。想想她連有一絲涼風都會裹上外袍的柔弱,眼下卻被丟棄在若冬的夜裏——呃,誇張了點,若秋吧,若秋般涼爽下,隻著夏衣加件披風,感冒還算她平時抵抗力強呢。
打著噴嚏,流著鼻水,用袖子到處亂擦,她覺得這輩子最狼狽莫過於今天了。媽的,她發誓,一定要殺了龍晃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