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興衰(2 / 3)

“……慕姑娘,”姬司暄輕聲,“那不是你說說就可以的。不能上戰場的明王世子,在我們王府從來沒聽說過。”

“你看著吧!你們看著吧!”慕蘭音哭著叫,“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有的!”

明王妃站在海棠‘花’樹下,默默地看著姬司暄和慕蘭音爭吵,少‘女’那樣‘激’動而難過,看著看著,王妃的淚水流了一臉。

慕蘭音啊,她從來沒這樣喜歡過這個姑娘。

在明王府最艱辛的時刻,明王妃也曾意興闌珊地勸她離開、不要陷入這個泥沼,卻被她拒絕了。

慕家那位老夫人讓人來找她回去,說再在明王府待下去,就和她斷絕關係。陸家和陸汀蘭也來找她,問她要不要走。陸汀蘭心疼‘女’兒,她也心涼,覺得老天一次次來這樣的考驗,或許‘女’兒和世子真的沒有緣分。

慕蘭音說,“您有多喜歡我爹?您在青城抱著我爹牌位時可曾後悔?您若不曾,我便不曾。我要留下陪司言哥哥,我要嫁給他。我永不會後悔的!”

但是慕蘭音也有她的麻煩。

她殺了林挽衣。

在天京大街上,那麼多人一起見證她殺了林挽衣。

輔國公出動自己能出動的所有勢力,要陛下殺了慕蘭音為他孫‘女’報仇。陛下有些猶豫,因為那是世子昏‘迷’前的話,當時的禦醫就在一邊聽著;他當然希望姬司言一睡不起,再也醒不來,或者醒來後幹脆廢了,但也不排除慕蘭音被姬司言所護的可能‘性’。

他要殺了慕蘭音,來賭明王府到底有沒有反撲的實力嗎?

皇帝姬司淩是個很中庸的皇帝,他治國平平,一直渴望明王府的兵權。但他既沒有膽量去徹底打壓王府,他怕真把明王府‘逼’反,那畢竟是有兵權的王府;他又不肯如先皇一樣完全信任王府,總疑心他們對自己不忠。

所以即使現在處於明王府的最低‘潮’,皇帝陛下既想打壓王府,卻又不敢打壓得太厲害。明王是死了,可是姬司言還活著。姬司言和他父親隱忍的‘性’格,完全不同。

但是輔國公的孫‘女’死了,就白死了嗎?輔國公為國家奉獻了一生,他膝下就剩下這麼一個孫‘女’。他聯絡他能聯絡的所有勢力,他調動天京所能調動的一切輿論,他跪在陛下麵前老淚——隻要殺了慕蘭音,他願意辭官,願意將自己手中的一切力量送給陛下。

皇帝陛下心動了。

他派禦林軍去明王府捉人,雖有明王妃和姬司暄阻攔,但隨著明王的死亡、世子的昏‘迷’,他們的地位遠不如往日,他們根本阻止不了這些人。

慕蘭音被他們帶走,關入了天牢。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殺掉,她也不知道她殺掉林挽衣的原因是什麼。她此時隻滿心遺憾:她不能看到司言哥哥醒來。

慕老夫人當真絕情。

在慕蘭音被投入天牢的時候,她就高調宣布跟慕蘭音斷絕祖孫情,慕家不承認有這樣的孫‘女’。雖然被鎮國將軍訓斥阻止,稱絕沒有這樣的事,但慕老夫人仍逢人就說自家不承認慕蘭音。

慕蘭音被關入天牢,她甚至不許慕家的任何人去看望慕蘭音,否則就和家族斷絕關係。她萬萬沒有想到,在她多年的高壓政策下,居然還有人敢反抗她。

長孫慕杭從軍掙軍功,想借此搏一條出路。這次邊關一戰極為凶險,雖然打敗了猛狄,但黑雲軍也付出了極重的代價。慕杭是運氣好,才能活著回來。他對明王父子的崇敬,絕對是軍人的崇敬。他不能接受慕老夫人對慕蘭音竟如此絕情,反正他也從來沒從慕家得到過什麼,他毅然離開慕家,把慕老夫人又氣病了。

天牢中的慕蘭音等來了慕杭的探望。對於這個兄長在這種境況仍記得她,她心中很感動。昔日她隻是幫了慕杭一個小忙,便換來慕杭今後的湧泉相報。

慕蘭音之前在王府,隻顧著照顧姬司言,她並不知道那場戰爭到底如何。如今從慕杭口中,她才知道了最後的那場戰有多慘烈。但是同樣,慕杭隻是聽令行事,他根本不知道猛狄為什麼突然和詔國會串通一起。這兩國的關係,並不好。

陸家比慕家有人情味的多,不僅她母親來看她了,連大舅舅二舅舅、還有表哥表妹們,都來看她。

肅冷的大舅舅斬釘截鐵地對她說,“放心吧,舅舅在朝廷上為你據理力爭,不會讓你受苦的。”

經商的二舅舅則說,“我也會遞銀子打通關係,讓他們照顧你。阿音,你放心吧,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幾個表哥則說,“你便說是明王世子讓你殺的你,你什麼都不知道,和你無關!”

表妹疑‘惑’地眨著眼,“表姐,你為什麼要殺人?多可怕啊……”

慕蘭音一一回以微笑,在這個時候仍站在她這一邊的才是她真正的親人。

很快,審問她的日子到了。

慕蘭音被押著跪在堂下,上麵坐著的全是朝廷命官。姬司暄和明王妃端了椅子坐在一邊,緊張地看著她。而另一邊,則是老了十多歲、用一雙憤恨的眼盯著她的輔國公。

旁觀的還有她的大舅舅陸淮、代陛下前來坐鎮的太子、受陛下寵愛的因好奇而來的韶陽公主……

慕蘭音笑,她可真有本事,驚動了這麼多大人物。

案子很快開始審了,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審的,那麼多人都看到慕蘭音殺死了林挽衣,輔國公更是最重要的證人,慕蘭音也沒有否認自己的行為。

負責審案的京兆尹等人也早被輔國公提前打好招呼,便道,“如此,殺人者償命,便判罪‘女’慕氏蘭音死刑吧。”

“不!”被攔在外頭的人群裏的陸汀蘭一聲尖叫。

陸淮立刻起身,“等等!”

明王妃也起身,“如此輕率判罪,未免有些不公。眾人皆知蘭音之所以殺人,是受世子昏‘迷’前所托。如今世子尚未清醒,如何能判蘭音死罪?”

輔國公冷笑,“一命抵一命,殺人的是她,她和你們明王府的關係我們都不是瞎子,你們自然包庇她。我孫‘女’也曾和你們王府定親,你們為這個惡‘女’說情,可曾想過我的孫‘女’?她可曾對不住你們王府?!慕蘭音殺了我孫‘女’,我不敢跟你們明王府相抗衡,但我要這個罪‘女’死——我要她死!”

他老淚,顫抖著跪在明王妃麵前,“王妃,我惹不起你們王府,但請你體諒一個失去孫‘女’的老人心情!你也是有兒子的人,若你兒子莫名其妙地被人殺死,你也無所謂嗎?你們王府要包庇她,給我一個理由!”

“我孫‘女’該死嗎?!我孫‘女’做了什麼,她該死嗎?便是一些小錯,也值得殺人嗎?”

明王妃麵‘色’蒼白,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若是姬司言昏‘迷’前那句要林挽衣死的話是對她說的,她一定會猶豫,不會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動手。但是慕蘭音不一樣……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姬司言才會托付給慕蘭音。

可是如今,慕蘭音要因為她兒子的托付去死嗎?

但是,林挽衣又做了什麼,值得去死呢?

看到明王妃說不出話,京兆尹點頭,便要宣判了,“判罪‘女’慕氏蘭音……”

“等等。”一道很低的聲音從下麵人群方傳來。

慕蘭音猛地瞪大眼,轉頭看去,眼中閃著驚喜的光。

明王妃和姬司暄也一下子站起,看向人群!

便見‘侍’衛開路,驅散開人群,麵‘色’憔悴的墨衣青年由人攙扶著,極為虛弱地走來。他沒有往日不可一世的身材,俊朗的麵容帶著病‘色’,消瘦得厲害,連走路都要被人攙扶著。

可是隻要他走來,這裏沒有一個人敢製止他。

“司言哥哥……”慕蘭音哽咽,抬眼望著他,眷戀地望著。

之前這麼多人審問她的罪狀,她一句話都不想多說。但是看到他,她的心一下子就活了。

“明王世子,你……”輔國公的臉‘色’很難看,在姬司言出現的這一刻,他就知道他約莫要輸了,但他仍想掙紮一把。

姬司言被明王妃扶到椅子上坐下,他喘口氣,才用因虛弱而無力的聲音淡淡道,“阿音之所以殺林挽衣,是出於我的指示。若要審問,便審問我吧。”

“下官不敢……”京兆尹一下子變得很不安。

他當然不安了,當姬司言昏‘迷’著的時候,他隻是一個不能說話不能動作的明王世子,一點威脅力都沒有;可如果他醒來,隻要他醒來,他便是鐵板釘釘的新一代明王。

姬司言抬眼看了他們一眼,失意自己帶來的人扶起慕蘭音。

輔國公帶著氣,怒聲,“好好好!那明王世子,老臣就厚著臉皮問你一聲,為什麼要殺了我孫‘女’?她到底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讓你非要殺了她?”

“她叛國通敵,是詔國埋在我定國的‘奸’細,更直接到底我五萬黑雲軍埋骨邊關。她不該死嗎?”姬司言聲音仍然很淡很無力,可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讓在場的人驚住了,包括老國公。

老國公想過姬司言要殺掉林挽衣,是因為林挽衣無意得罪了姬司言,反正姬司言這個人囂張驕傲,他看誰不順眼殺了誰也正常。輔國公確實奈何不了他,但他可以發動輿論在道義上指責他,給他壓力……老國公卻萬萬沒有想到,姬司言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你胡說!信口雌黃!我孫‘女’一直跟我呆在天京!她如何叛國通敵!這樣重的罪名,她一個小姑娘擔不起!你殺了她,還要侮辱她的名節嗎?”

姬司言垂下眼皮,自始至終的有氣無力,說話卻沒人敢打斷,“你忘了她那對‘私’奔的父母了嗎?你從來沒好奇過她的母親是誰,為什麼她會在七歲時突然回到你身邊嗎?”

他抬眼,嘲諷地看著煞白了臉的輔國公,“我現在甚至懷疑你和林挽衣串通一氣,賣國求榮。”

“你、你、你胡說八道!”輔國公受的驚不小,“證據呢?我不相信!我要看證據!”

“證據自然有,我稍後會呈給陛下,這就不是你們該管的了。”他示意身邊人扶他起來,看向慕蘭音,“阿音,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