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萬三失笑,“老劉,你把他叫來,既然是他買來的茶葉,我倒想聽聽他的意見。”

不一會兒,劉老板的兒子劉訓走進了內堂,或許是自覺愧對沈萬三始終不肯抬起頭來。

“劉訓,這次的事既然由你而起,你認為該怎麼收場呢?”

劉訓支支吾吾不敢開口,一邊的劉老板按捺不住道:“三爺問你呢!”

“我覺得,為了把本錢撈回來,我們可以把新茶和這一批的陳茶摻雜在一起賣,或許可以蒙混過關。”

說完之後還不見沈萬三搭話,劉訓不安地抬頭察看,卻見到沈萬三若有所思。

“這個辦法想了多久想到的?”沈萬三輕輕問,看不出打的什麼心思。

“就剛才跪著那會兒。”劉訓答。

“看來你還跪得不夠。”沈萬三仍是笑著,卻讓劉老板和劉訓一個心驚。

“把陳茶當新茶賣?賣給誰?賣給你?你要嗎?”

“我、我……三爺,不少茶葉店都這樣賣,做生意不就是靠騙靠詐的?”劉訓辯解道。

羅硯織心裏一怵,看了沈萬三一眼,看,不止她一個人這樣認為吧,他手下人都這麼覺得呢。

“你說得不錯,但你聽好了。”沈萬三正色道,“那絕不會出現在我沈萬三的店裏,我的店裏絕不會賣假貨,更不會摻次貨,是什麼便是什麼,騙隻能騙一次,絕不是長久之計。這批陳茶,就以陳茶拿出去賣。”

“是是。”劉老板急忙接口。

“劉老板,你兒子蝕了這筆生意我並不怪他。但他有這份坑蒙拐騙的心思卻姑息不得。”

“三爺。”劉老板心焦不已,不知沈萬三要如何處罰劉訓,畢竟是他獨生兒子啊。

“讓劉訓自明日起在店裏打雜,等夠了時日自然會知道做生意的道理。”

劉老板長舒了一口氣,隻要不把他兒子趕出去他已經感激不盡。

“不孝子,還不謝謝三爺從輕處罰?”

劉訓縱使不情願也隻能低下頭來,“謝三爺。”

出得茶葉鋪,羅硯織一路好心情。

“我的生意虧本了,原來能讓你那麼高興?”沈萬三故意扮出一副傷心的樣子。

“別裝了,你一個大財主,怎麼會在乎那麼一點錢呢?”羅硯織坦然道,“而且我開心也不是因為這個。”

“哦,那是因為什麼?”

“因為我發現自己離自由之日不遠了啊。”

“怎麼講?”

羅硯織解釋道:“我發覺你確實不是個大奸商,那麼回到周莊之後不就是可以離開沈府了?這樣還不夠開心嗎?”她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是離開他使她雀躍,還是因為發現他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商人。

“原來為了這事兒。”沈萬三有一絲落寞,但掩藏得很好,“我從來沒有鎖住你,要走隨時可以。”

這下反倒是羅硯織納悶起來,他說得好像是她自己硬賴著他似的。

“三爺,總算找到你了。”

身後的呼叫讓三人回頭,談昕攔住匆忙跑來的人。

“什麼事?”談昕認得他,他是沈家開在吳江典當行的夥計。

“典當行出亂子了,掌櫃聽說您在茶葉鋪便讓我來找您……”

沈萬三打斷他:“帶路。”

“今天還真是禍不單行,怎麼總有亂子。”羅硯織輕聲抱怨。

沈萬三輕輕一笑,“你是在提醒我,你是個瘟神嗎?”

“姓沈的,如果我是瘟神,一定讓你的典當行著火,所有財物付之一炬。”敢嘲笑她?

“還真夠毒的。”

談昕在一旁不禁歎氣,都什麼時候了,爺和羅姑娘還有心情抬杠,看來羅姑娘當真是爺的克星。

到了典當行,沈萬三才發覺,雖然沒有火災,卻有比火災更可怕的事情。

“世上能夠令人這麼頭痛的,當然隻有女人了……”他暗暗歎氣,還不忘瞟一眼身邊氣呼呼的羅硯織。

“三爺,您總算來了。”典當行的趙掌櫃急得都等在了街上,看到沈萬三便如同見到了救星,“陸姑娘不知道哪裏得到的消息,知道您來吳江了,便跑來店裏坐著,說見不到你便不走,鬧得這一天都沒法做生意……”

正說著,典當行裏便飄出一個紫衣人影,正要搭上沈萬三的肩頭,沈萬三取出紙扇輕輕一擱,便見一隻玉手停在了紙扇上,纖纖五指染著粉色的丹蔻,猶如一隻粉色的蝶兒停在那扇骨上。

“三爺,許久不見,才一見麵你就要送我這厚禮啊?”

軟軟糯糯的聲音一出連羅硯織都蕩了心神,這才發覺眼前的女子竟美得出奇,不隻是美貌還有眉宇間不同尋常碧玉的英氣,讓人過目不忘。

“陸姑娘說笑了,這把扇子不值幾個錢,沈某怎麼敢拿此賤物送給陸姑娘,辱了您呢。”沈萬三不著邊際地退後一步,拉開了距離。

陸麗娘卻步步逼近,“隻要是三爺的東西,對麗娘而言都價值連城,哪有卑賤一說?”

一旁談昕輕輕哼,還真敢說。

“陸姑娘言重了,我們進屋再談吧。”為了免遭人話柄,沈萬三建議道。

陸麗娘當然樂得聽從,她也一早發現了羅硯織,還來不及懷疑便見沈萬三護著她進了當鋪,當下拉住談昕道:“她是誰?”

談昕裝傻道:“陸姑娘問的是哪位?”

“就是在三爺身邊的那個姑娘。”

“在三爺身邊,你自然應該問三爺才是。”談昕撇下她自顧前行,他早看不慣陸麗娘的糾纏了,要不是爺好修養,他早一拳揍扁她了。

趙掌櫃見這個女煞星肯移到裏屋,也樂得奉茶看座,好開門做生意。

剛落座,陸麗娘便朝羅硯織發起攻勢,“這位姑娘好麵生啊,我先自我介紹,我叫陸麗娘,吳江首富陸德源是家父。”

羅硯織不知為何她如此咄咄逼人,當下也冷冷回道:“原來是陸家千金,看得出來。”

談昕忍不住笑出了聲,陸麗娘一直自恃家世和外貌,不把人放在眼裏,今天倒在羅姑娘這裏碰了釘子,還不氣死她?

陸麗娘果然氣得夠嗆,“這位姑娘難道沒名沒姓嗎?還是羞於人言?”

原本以為羅硯織會氣煞,不料沈萬三卻冷了臉道:“她自然有名有姓,不過對於不相幹的人實在沒必要費口舌。”

羅硯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沈萬三報以一笑。

見兩人如此眉來眼去,陸麗娘再也沉不住氣,“好,我才不管這個不相幹的人。那三爺我問你,我們的婚事怎麼辦?”

羅硯織一驚,心裏不知為何絲絲涼意滲出。

沈萬三見了羅硯織的表情,更惱起陸麗娘來,“陸姑娘,我和你似乎不是很熟?更遑論談婚論嫁,就算你不珍重自己的名節,我還要為你汗顏。”

“你……”見沈萬三如此不讓自己下台,陸麗娘也急起來,“沈萬三你不要裝傻,我父親上個月才和你談起我們的親事。”

“可我並沒有同意。”

“我不舒服,先下去了。”羅硯織不願再待下去,起身離座,不料卻被沈萬三拉住手臂。

“要走一起走,我說完幾句話就可以走了。”

見他如此,羅硯織也不好爭辯。

“陸姑娘,請你聽仔細了,我對你並沒有好感,更不會娶你為妻。我不知為何會令你有此誤會,隻能說聲抱歉。”拉起羅硯織,沈萬三便往外走。

“站住!”陸麗娘衝到兩人身前,“因為她是不是?她有什麼好?就算有幾分姿色也隻能算小家碧玉。娶了我,我父親的財產自然是你的,還有……”

“陸姑娘,你以為我會稀罕你父親的那點錢嗎?”沈萬三冷哼。

“還有。”他突然摟緊羅硯織,“你口裏的這位小家碧玉不巧正是我的未婚妻。”

轟!羅硯織的腦海炸開一片,瞪大眼睛看著沈萬三,卻見他一臉認真。

“你、你太欺負人了……”陸麗娘哭著跑了出去。

“哇,爺,你太厲害了,刁蠻的陸麗娘居然被你氣哭了。”談昕歎道,但一邊的兩人卻聽不進去,隻顧著四眼對視。

“她都走了,還不放開我?”羅硯織道。

“嗬,對不起。”

“是該道歉,雖然我知道你是為了趕走那位陸姑娘才這麼說,不過也太突然了一點。”羅硯織轉過身,輕輕說著。

“如果是真的,是不是就不用道歉了?”沈萬三道。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他難道……

“聽不懂就算了。”

看著沈萬三瀟灑離去的背影,羅硯織愣在原地。她在幹什麼?居然期待沈萬三向她求婚?她瘋了,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