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吳江的生意後,沈萬三臨時決定轉船前往蘇北,便雇了輛馬車讓談昕護送羅硯織回周莊。兩旬後,談昕不負沈萬三囑托,馬車停在了沈宅之前。談昕撩開車簾,扶羅硯織下車,門口的侍衛看到談昕便心急火燎地趕了上來。

“談爺,您總算回來了,彭爺可等了你們許久啦。”

“彭澤宇?”談昕皺起眉頭。

“是啊,彭爺說是有急事要告訴三爺,便差了人去吳江找你們。”

“好,我知道了,彭澤宇他人呢?”

“正在花廳呢。”

羅硯織不想打擾談昕,“那我先回房休息了。”

“那我先送你回房。”

“不用了……”

羅硯織的話音剛落,一個身影便閃到了眼前,“你們回來了?三爺呢?”

談昕見彭澤宇神色緊張,料想難道當真有急事,當下也不敢馬虎,“蘇北的布匹大王譚老板雇了船特地到吳江接三爺,三爺也不便推卻,算算時日應該快到蘇北了。”

“這就糟了!”彭澤宇重重跺腳。

羅硯織見狀便欲悄悄退開,不料今天彭澤宇倒出聲請她留下,她心覺詫異之外也不便反對。

“你說什麼?海上的那批貨被紅毛鬼截了?”談昕大呼道。

彭澤宇取出一封信交給談昕,談昕轉而交給羅硯織,“我識的字不多。”

羅硯織細細看完,眉頭皺得很緊,“信上人自稱是荷蘭的船隊,說截了三爺要運往波斯和琉球和貨物,限十日之內帶贖金十萬兩去交換船員,否則便殺了那些船員。”

“可惡!這些紅毛鬼竟然如此猖狂!”

彭澤宇則冷靜許多,“這封信是三天前收到的,加上今天已經第四天了,三爺遲遲不返,我也不敢私自做主……”

談昕扯過信塞進懷裏,“我這就快馬趕去蘇北。”

“這一來一回也趕不上啊……”看著談昕快速遠去的身影,羅硯織輕聲說道。

“看來羅姑娘都要比這談昕有腦袋許多。”彭澤宇對談昕的嘲諷顯而易見。

羅硯織不喜他的語氣,但當下解決問題才是上策,“不知彭爺可有良策?”

“辦法不是沒有,就看羅姑娘願不願意涉險了?”

“我?”

“不錯。”彭澤宇上前一步,“十萬兩我早已準備妥當,如果羅姑娘肯上路的話,此刻就能動身,算算時間正好趕得上。”“你的意思是讓我假扮沈萬三?”羅硯織驚呼,“可我身形與他相差甚多。”

“這個不成問題,真正認得沈萬三的沒有幾人,更何況是一群蠻夷之輩呢。”

“這也不是重點……”羅硯織竭力思考著,她總覺得有什麼不對,是了,“為什麼你不去呢?”他是個男人,身形更與沈萬三相似,由他假扮更能令人信服。

“我?”彭澤宇指著自己大笑起來,“羅姑娘你會不會太幼稚了?我當然不會去,因為我不在乎那幾條人命啊。可沈萬三不同,沈萬三如果在此,他一定會冒險,真可惜他不在……”

“你怎麼說這種話,他是你的朋友啊!”羅硯織不敢相信彭澤宇此時露出的猙獰麵孔。

“是沒人會相信,所以我才敢告訴羅姑娘你啊。”彭澤宇一隻手要搭上羅硯織的肩膀,後者像見鬼似的後退。

“那你怎麼認為我會去呢?”

彭澤宇拂袖道:“因為你和沈萬三是同類人,你們都是傻瓜。”

羅硯織氣得臉色刷白,“我們不是傻瓜,而是你太沒人性。”

“好說,那羅姑娘你現在就上路?”

羅硯織也知前路凶險,但此時此刻容不得她太多考慮和猶豫,“好!”

待羅硯織坐上背負著十萬兩黃金的馬車後,彭澤宇假仁假義道:“羅姑娘一帆風順。”

羅硯織冷冷瞧他。

“當然了,如果出現什麼意外的話,我會讓三爺替你風光大葬的。”

“多謝彭爺的好意,我們要上路了。”

看著馬車滾動揚起的灰塵,彭澤宇幽幽地笑了,雖然可能要賠上十萬兩,但能夠除掉這個讓他心煩的女人也值回本錢,更何況這十萬兩又不是他的。這樣算算,他隻賺不賠,真是一單好買賣呀。

隨同羅硯織一同上路的是彭澤宇為她雇來的鏢師,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雖然他們也知前路凶險但想到豐厚的賞金時也隻能把心一橫。

“羅姑娘,還有一天的路程便能到信上約定的地點,你看是不是找間客棧休息下?”鏢頭王大雷問道。

羅硯織掀開車簾,一張疲累的容顏仍是笑著,“王鏢頭,你不是說住宿客棧不安全嗎?”

“話雖如此,但這一路上我們都沒好好睡過一覺……”

“王鏢頭,是不是鏢師們累了?”

王鏢頭急急搖頭, “我們倒是習慣了,隻是看羅姑娘你……”

“我不礙事,還是趕路要緊,免得夜長夢多。”

見羅硯織如此執著,王鏢頭也隻能歎氣,當下呼喝起兄弟們加緊趕路。

羅硯織並不如外人看來的堅強,她也怕得要命,但是她知道如果今日沈萬三在此也一定會這樣做的,想到他,她便安心許多。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時開始常常想他的,或許就是在街市偶遇之後?還是他登門之後?但她萬萬沒料到今日她竟會為了他甘心喪命,罷了罷了,當日他沒有抓她去官府治她的罪,如今還他一命也是應該。想著想著,羅硯織昏昏沉沉地睡了,待到醒來時,發現車外竟是人聲鼎沸。

“王鏢頭,什麼事?”羅硯織發現自己的頭痛得緊。

“羅姑娘,我們恐怕到了。”王鏢師聲音有些發顫。

羅硯織下車一望,也不禁背脊發涼,這是一個地勢極為險峻的山頭,山頭上若隱若現著無數身影,雖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但他們的呼聲卻震耳欲聾。

“喂,你們誰是沈萬三?”左側山頭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

羅硯織順勢望去,一個被簇擁著的男人正高高在上地看著他們,當下羅硯織深吸口氣,定定地走了出去。

“羅……三爺……”王鏢師還是有些擔心,羅硯織卻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我就是沈萬三。”

“你?”男人有些懷疑,一個縱身躍下山頭落在了羅硯織麵前,這個身手立即引來無數喝彩聲。

“人稱沈萬三有三頭六臂,我還當長得如何高人一等呢,今天親眼見到才知道原來長得跟個娘們似的。”男人羞辱道。“就是你劫了我的貨和人?”羅硯織強迫自己抬頭看著他,她不能在氣勢上輸了。

“可以這麼說。”男人沾沾自喜,左手晃著他那把耀眼的鋼刀。

羅硯織卻皺起眉來,“你看起來不像紅毛鬼。”

男人笑得更大聲,“不愧是沈萬三,我們確實不是那勞什子的紅毛鬼,我們是……山賊……”

山頭的人又開始歡呼,直到男人舉手他們才停下來。

“那你們為什麼要冒充紅毛鬼?”這件事絕不簡單。

“不為什麼,收人錢財當然是為人消災咯。”男人朝地上吐了口口水,“也不怕告訴你,我李老二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這座山頭就是我們兄弟的。若不是有人要求我們這麼做,我們才不會扮那什麼紅毛鬼呢!”

“是誰?”

“沈萬三,你吃了草包嗎?這麼蠢的問題也問得出來,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李老二露出他一口泛黃的大牙,“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你活不過今天。”

“你要殺人滅口?”羅硯織退後一步,“還是你本來的目標就是我?”

“剛說你笨就又聰明起來了。”李老二一揮手,身後的山賊便上前搬運馬車上的黃金,鏢師們想要阻攔,卻被羅硯織阻止,他們人多勢眾沒必要做無謂犧牲。

“我可以把黃金都給你,那些貨物我也不要了,隻要你放了這些鏢師和船員。”羅硯織挺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