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嵐喜歡說笑話給羅素素聽,其實那時候他喜歡講笑話的理由很簡單,他覺得,那是逗她笑的最直接最簡單的方法。隻是,八年過去了,季嵐依舊沒有辦法覺悟,那個女孩,笑,不是因為他的笑話,而僅僅是因為他,因為他是她的小班長。
後來的後來,奶奶帶著孫子去鄉下住了,聽說那樣子長大的孩子身體好。這對於羅素素來說,是一種解脫,隻是,她依舊晚歸。她不說,他不知,晚歸,是因為她舍不得那一段時光,有他相伴的時光。隻是,她亦不知,當初他陪她,是因為擔心她,到後來他陪她,亦是因為舍不得。因為夕陽下的她,和平時判若兩人。如果說平時的她,更多的是讓他憐,那麼,八年的念念不忘更多的是夕陽下的這個她吧。
每日的黃昏,遊走在校園的角角落落,羅素素一如既往的沉默,一如既往的憂傷。季嵐持之以恒的陪伴,一刻不停的說話。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終於,羅素素開口說話了,並且大有滔滔不絕之勢。原來,這個女子,不是不會說話,而是,不願說話。
他給她說笑話,他和她說他們男生間的趣事,而她,則給了兒時的他一個更廣闊的天空。
她和他說曆史,從春秋講到明清,三皇五代,娓娓道來。戰場上,硝煙四起,後宮裏,勾心鬥角。她說這一切的時候,兩眼放光,手舞足蹈,仿佛千年前,她就已存在於某一個角落,親眼目睹了一幕幕的刀光劍影。那時候的他們,還不知道以史為鏡,隻是被其中的故事深深吸引罷了。
她和他說詩詞,從詩經說到詞曲。她不是解剖家,更不是詩詞專家,她隻是一個11的孩子,她隻是曾經徜徉過詩的海洋。所以,她嘴裏念出的都是最美的詩,都是完整的詩。那些詞句,她甚至不知道什麼意思,但是那有什麼關係呢?她喜歡,他亦喜歡那就夠了,更何況,她總能從那短短的幾十個字裏看到很多很多隻有她能看到的故事,而後把它們一個個的編出來說給他的小班長聽。聽的季嵐兩眼放直,以至於後來這麼多年他都在找尋那些故事,隻是那麼多年過去了,他才知道,她說的,都是她自己從詩詞裏領略到的風景,即使真有其事,也不在古籍裏。
她和他說《紅樓夢》,她說她最喜王熙鳳。此一句又說的季嵐愣住了。他以為她會說喜歡林黛玉的。江南小鎮,總是帶著淡淡的書香味,11歲,沒有看過紅樓夢的已不多。隻是他記得身邊的女孩子都是喜歡林黛玉的,而他,說實話,也是喜歡林妹妹的。甚至潛意識裏他以好幾次把羅素素與黛玉比較了,怎知她喜歡的竟是那個女子。
她和他說《飄》,她說那是一部可以和紅樓夢比擬的巨作,她說她以後就要嫁給白瑞德那樣的男人。因為這句話,從不看外國名著的季嵐捧起了厚厚的《飄》。他和她一樣喜歡書中的斯嘉麗,那個女子,有哪個男子不被勾魂?然後,他悄悄的把自己和那個老男人做比較,發現,竟無相似之處。那幾日,他是鬱悶的,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班長夫人嫁給了另一個男人。他想不通那個老男人有什麼好的。
她和他說《小王子》,他笑著說他就是她的小王子,她卻回他說不,你是我的小班長。八年過去了,季嵐依舊對這句話耿耿於懷,他總覺得,那是羅素素的拒絕。而對於羅素素來說,小王子,隻是一個童話,一個萬千女子的童話。而隻有小班長,才是她的,才是屬於班長夫人的,不是嗎?隻是季嵐不理解,以前不理解,現在依舊不理解。
但是,不管怎麼樣,那些黃昏,是他們最美好的時光。在那些時光裏,她得以釋放,他認識了一個不一樣的她。讓他們彼此念念不忘八年的,恐怕也是那段時光吧。隻是,好景不長。
三個人,鉚足了勁扮演著自己的角色。一邊猜忌,一邊行動。就這樣,他們迎來了高二最後一次考試。可想而知,他們三個的成績都是一落千丈。
學校,是很“仁道”的地方,但是,他們隻對好學生仁道。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老師們開眼了。在他們眼裏,方珊和季嵐的退步都是早戀惹的禍,事實上的確是感情的問題,卻不是老師們想的那樣、
他們,被各自的班主任叫到辦公室,狠狠的批鬥,寫了長長的檢討書。自此,他們半公開的愛情終究真正轉入地下。對這樣的結局,季嵐顯得很平靜,甚至可以說有一種解脫的感覺。人都是這樣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明明當初,對現任和初戀的感情是遊移不定,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可是,漸漸的,因為羅素素的種種舉動,因為一次次的無厘頭的醋意。季嵐的心,最終偏向了羅素素。可是,戲,還得演下去。他已經焦頭爛額,可以的話,他隻想再不要踏進七班。現在,他如願以償了。
但是,方珊卻有些惶惶不安了,她很清楚,如果季嵐有意疏離,這將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的愛情,本已岌岌可危,現在又……她真後悔自己把期末考的一團糟,可是整天想著那些事情,又哪裏還有精力去複習呢?
當然,在這場遊戲裏,最傷心的是羅素素,成績跌的最厲害的也是羅素素。做了他們的班長夫人,作為班主任的得意門生,兩年了,第一次,他們年輕的班主任對著她發火了。原來,學校的規則是那麼簡單:成績,就是王道。
羅素素被斥責的理由很簡單,花太多時間在外表上,心思蕩漾,定不下心。
定不下心是事實,其餘的都是作為老師慣有的推測,但到底羅素素還是算收斂了。補課的這兩周,萬分低調,甚至連班裏的事情都不管了。
不是羅素素覺得對不起老師,而是她有些萬念俱灰。當年,那麼全心全意的對一個人,最終還是背叛;現今,那麼全心全意的為這個班,卻因為成績的事情被罵得狗血淋頭……
高三前的暑假基本可以忽略不計,考完後補習兩禮拜,開學前又補習兩禮拜。高中最後一個暑期就這麼被剝奪了。而這些都以為剛入學的孩子們都如夢初醒般的發現,自己,竟然高三了,高考,竟然變得那麼的近。
開學以後,羅素素再不去想季嵐了,即使再想她也強行把自己的心扭回來。因為,她知道,高考,是她唯一的機會。遠離這裏,遠離那個沒有感情的家,遠離那份沒有結局的感情,從新開始。八年,她整整等了八年,終於看到了這一天。
在夢想麵前,在更大的逃亡麵前,在找尋媽媽的願望麵前。愛情,變得微不足道,何況,還是一份得不到的愛情。
她甚至連副班長的職位都辭了。但是她很快發現,她雖然不再是副班長,卻依舊是班長夫人。她對這個班感情太深。就像對小班長,注定沒有辦法那樣的灑脫。
高三,學習更忙了,大事小事也更多了。開始的時候,她還掙紮著要不要管,沒多久她就又變得無怨無悔了,甚至比高二的時候更忙。因為,她愛這個班,而她能在這個班待得日子也就那麼百來天了。更因為,她隻要空下來,小班長就會出現在腦海裏。她知道,隻有讓自己忙一點,再忙一點,才能徹底不再去想哪一個身影。
借口學習忙,借口頂風作案太危險,季嵐和方珊見麵的到底還是少了。隻是,即使這樣,他們的關係卻沒有變。
方珊是舍不得,而季嵐,如萬千男人一樣。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鍋沒著落前萬萬是不會丟棄碗裏的,況且,他對方珊,的的確確是有真感情的。
一個人,心裏是可以愛兩個人的,特別是男人!但是,每個人心裏最愛的卻隻有一個。所以,才會糾結。
如果,沒有愛,分手沒商量;如果,愛一樣重,哪個都一樣。隻是,愛,是有的,卻是有輕重的。季嵐清楚的知道,重的那個不是身邊這個,卻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做。他能做的最終也隻是逃避,避開能見羅素素的一切場合,企圖欺騙自己她的不存在。
隻是,季嵐在避開羅素素的同時,也疏離了方珊。很多時候,如果人想要腳踏兩條船,就很容易掉進水裏的。
方珊眼看著一切,開始著急了。初戀的時候,總是傻傻的。初戀的時候,亦是最堅定的。認定的男孩子,怎麼可能拱手讓人。於是,當所有人進入緊張的備考階段時,方珊真正揭開了她的保衛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