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緊張什麼。”
“我……我是擔心蘇澄……不懷好意!”
“多謝關心。”她輕笑,捧著兩杯檸檬蜜糖水走到客廳,放一杯在他麵前,自己捧著另一杯輕啜一口,“你知道蘇澄一向留意我,才特別‘關心’吧?我何嚐不知道羅綺綺總愛粘你?卻不在乎她是否知道這個消息。看來你要向我學習了。”
“所以我提出離婚,你一口應承,似乎不用考慮?!”原傑瞪著她。
餘沁緩緩坐下,“何不問問自己如何待我?”
原傑說不出話來。半晌,硬著身子捧起麵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口感酸甜微澀,含著慢慢咽下,一股清涼自咽喉蔓延開去,不顯強烈,卻足以令神經舒緩下來。
良久,他輕聲說:“我們的婚姻的確沉悶,但這並非離婚的真正原因……”
她緩緩抬頭,清泉般的眼眸靜靜看著他。
“我生性放任,行為不羈。喜歡和朋友到處遊蕩,享受飄泊之時身心俱放的寧靜。你是個溫婉的女子,適合平實溫馨相夫教子的家庭生活……我不想因此而改變,又怕誤了你的青春,才會……”
“你當然會誤了我。”她扯了扯嘴角,聲線越顯冷漠,“結婚三年,我總是在別人覺得喜慶的時節獨自在街頭四處浪蕩,坐在路邊的水泥凳上吃飯盒啃麵包。張望著雙雙對對的情侶在我麵前走過,直望至雙目無神,才一身疲憊回到所謂的家裏。那個時候的你,或許正在自駕車旅遊的路上逍遙快活,或正在挑逗鄉村小店的女服務員,或泡在溫泉裏夢想何時發達,或幻想享受三妻四妾……”
“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你也知道我最煩厭聒噪的女人,三妻四妾豈不要我了的命!何況咱那一夥死黨去玩都約定不帶女人……”
“這隻是借口,你也是一份子,就有權利提出要求。”
他說不出話來。
“其實是你厭倦有我影子的生活罷了,倦怠期無休無止,兩看相厭,惡性循環。幸好還能不吵不鬧,和平分手,這已經令我十分安慰。”
他深吸一口氣,艱難說:“終究是我負了你……”
“停下吧!”餘沁擺手歎氣,“婚都離了,還提什麼誰對誰錯,若有一天你下班回來,看見一室清虛,就代表我已離去,從此成為陌路,如此而已……”
胸口猛一揪扯,原傑垂頭無語。
記憶中,兩人很久沒有像今晚一樣坐下聊天,就連那晚他提出離婚,也沒有如此深入地討論過。平日裏,吃飯也是各自在單位食堂搞定。即使再有空,他也在客廳看電視打遊戲機,她在房間做麵膜美容。他們各自忙碌,也在各自快樂
“算了吧!”她聳聳肩,“你解放啦!重獲自由啦!”
“你呢?”
“我?”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是,離婚後你感覺如何?”
“什麼時候在乎起我的感覺?莫非想看到我一哭二鬧三上吊?!”她嗤笑,捧著杯子站起來朝臥室走去,“我有穩定工作穩定收入,不會餓死的,放心好了!”
他說不出話來。
餘沁走至房間門前,突然停步,回頭看著麵無表情的原傑,唇邊緩緩綻放出一朵狡黠的笑容,“對了,親愛的前夫,為了避免同屋而居出現的不必要的尷尬和誤會,有些事我還是說得明白點好。”
他瞪著她。
“請別用這眼神看過來,這提議對雙方有利的。”她俏皮地搖了搖食指,“第一,我使用洗手間的時候,你不得以任何借口進入,否則罰款五百。反過來說,如果我這樣做的,你也可以執行相同懲罰。”
原傑目瞪口呆,“罰款五……五百?”好大的胃口啊!違章駕駛也沒這麼嚴重吧。
“第二條,一方不得以任何借口接觸對方的身體。第三條,未來三十天,我還在這兒居住的期間,你不得進入臥室。”
他隻記著其中幾個字,急急追問:“三十天?不是還會住兩個月嗎?”
她頓了一頓,說:“其實房子已經找到了,是我還在考慮是否搬過去罷了。”
“這麼快?!哪兒?”
“城北雅致居。”
“太心急了!我又沒趕你走!找屋子不能隨便了事,很多因素需要考慮,最好我和你一塊去看看再決定吧。”
“不用了。”她看了他一眼,輕聲說,“房子是蘇澄的,他暫時不想搬到那兒居住,想委托房地產中介租出去……不然我們也不會在那兒碰麵。”
餘沁一字一頓,清晰明確。可憐原傑越聽嘴巴越大,半天恢複不了原狀!呆愣間,又聽得她在說,“我想了一個下午了,畢竟是熟人,又相互知道底細,還是租下來了吧。屋子還在裝修,大概二十天就好了,等油漆味散光,我就搬過去。”
原傑強壓嫉火,一張臉麵卻已鐵青,“原來早就談妥了!是搬去與他同居吧?!”蘇澄有一間新屋子在裝修的事情他知道,聽說是用作將來結婚之用的,看來這回真是近水樓台了!
“你胡說什麼!”她生氣,“他現在與父母住,不會去新居的,而且我要交納租金,和他是名副其實的租賃關係!”
“多少錢一個月?不會首月八折,二月半價,之後免費提供吧?”他惡意追問。
“滿腦子齷齪念頭,和你說多半句都影響心情!”餘沁狠瞪他一眼,“砰”地摔上房門。
原傑越發鬱悶,一肚子氣窩著,猛朝旁邊一個抱枕“砰”地打了一拳,再牽起它用力朝地上擲去!抱枕好不爭氣,短短的旅途,便撞翻了一隻花瓶,拖跌了一個水晶擺設……
“劈裏啪啦”一輪聲響過後,臥室的門依然緊閉,仿佛一扇木門就能隔絕所有,包括聲音和空氣。包括她和他。
火氣漸漸熄滅下來,不,應該是說再無可以激發的理由。四周靜寂無聲,心情無法平撫,就像那雪白的蕾絲窗簾,不管何時何地,不理人心幾許,始終不肯安靜。
原傑越發後悔那晚怎麼突然提出離婚。
蘇澄莫名地介入他們已經名存實亡的關係之中,令原傑的心情非常惡劣。餘沁沉靜而不失內秀,當然知道這個效果。不過,那一晚的爭吵,無論他是否惡意,始終隱含憤怒,或者說是關懷或者妒忌,這令她很覺安慰。
或許因為這個原因,又或許是天性沉穩,離婚的打擊雖然不小,卻逐漸適應過來,心底漸漸不再氣惱。又想得暫時還在這兒免費居住,原傑又懶又不太曉得煮菜,餘沁下班後開始像往常般買菜買肉回來做飯。
至於原傑,雖然心生悔意,卻因為脾氣硬直,下班後還是繼續在外麵亂吃一通,然後晃悠至八九點的光景,才昂著臉麵踏入家門,看也不看一眼留在餐桌上蓋著蓋子的飯菜,拿了衣服就直朝洗手間走去。
大約半小時左右,他自浴室走出來,這個時候,餘沁通常會問他要不要吃飯,否則就收到電冰箱裏。
他總是一翻白眼說已經吃飽了,有時還會畫蛇添足地表示剛剛去吃火鍋來著,有時會說四川菜、上海菜甚至日本菜。
餘沁也不生氣,一笑置之,把飯菜拿到廚房去不再說話。
這個時候的原傑,又覺自己相當無趣——都離婚了,人家還負責家務提供晚餐,自己卻鬼鬼祟祟,哪像個男人!於是一整晚訕訕的,想和她聊幾句,又不知說什麼好,待終於想到要說什麼了,抬眼張嘴之時,一室清虛,人家已經進了臥室。
好不容易盼到開門聲,餘沁通常戴著頭罩糊著麵膜,別說講話,連點頭也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