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裏,吸血鬼充滿血絲的眼裏射出利箭般陰鬱嫉妒的目光。他仇視著正與小姐談笑著的男子。
吸血鬼(獨白):啊……為什麼她要折磨我?她說過愛我的,可那男人又算什麼?他是她的未婚夫。未婚夫?這代表什麼?代表著她的唇不再屬於我,她的笑容不再屬於我,她的一切都不屬於我……可為什麼?她剛剛還說她愛的是我……愛情,它竟比鮮血冷卻得更快……
燭光突然滅了,傳來女子的尖叫聲,吸血鬼在黑暗中化成蝙蝠飛出城堡……
舞台劇《吸血鬼與小姐》第四幕
海上的陽光比起在陸地上的總是更令人覺得舒適,和著清新有鹹濕味道的海風。不遠處的海灘上有著不少年輕人正打沙灘排球,也有散步或衝浪的,再遠些的近海有著幾艘漂亮的帆船與豪華的遊艇,總之大部分都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無事可幹的裴易安坐在陽台上,屋裏有優美的小提琴獨奏曲悠悠傳出,是歐陽睢喜歡的曲子,他已經開始專心於新劇本的創作了,這是她們來島上一星期後的新生活。
整整一星期,他陪著她將島上所有能玩的玩了個遍,能吃的吃了個遍,在她對島上的一切都了解後,才想到自己的工作。
大概是熱帶海邊的特殊氣候,裴易安已不再憶起悲傷的事,很知足地曬著太陽,享受海域風情。
無聊的她望著打排球的年輕人們活躍健美的身影,似乎能感受到他們的歡笑聲與熱鬧的氣氛。
隔壁別墅傳來很誇張的笑聲,她轉首俯視,四個與她同年齡的青年人正在花園裏喝下午茶。她記得昨天隔壁還是沒人的,有可能是今天上午到的。
“喂,你是誰?”其中一個明眉皓齒的少女嬌喝道,其他三人也都訝異地看向坐在陽台上的裴易安。
被看著的人不回答,下垂的眼皮抬了抬,視線重又移向沙灘。她有義務要回答對方不客氣地問話嗎?沒有。
“你啞巴嗎?你怎麼會在歐陽家的別墅裏?怎麼進去的?”少女不放棄地追問。
歐陽家的別墅?原來歐陽睢有著極為富有的家世背景,她還是無動於衷地看著遠方。
“跟你說話呢,歐陽伯父全家都在東域,你是怎麼進去的?”多管閑事的少女已有了怒意。
裴易安有些嫌煩地皺皺眉,然後回屋,懶得搭理莫名其妙的陌生女子。
“我好像聽到說話的聲音,隔壁有人住了嗎?”剛寫完開頭的歐陽睢見她進屋便放下筆。
“嗯。”她虛應一聲,拿起書桌上的玻璃杯就將一杯冰水一口飲盡。
“又沒人同你搶,喝那麼急幹什麼?”他用手為她揩去嘴角劃下的水滴。
“你認識隔壁別墅的主人?”她問。
“邱家與我們家曆來交好,來的是邱雲還是邱雨?聽剛才那麼大嗓門多半是邱雨。”他並不隱瞞她。
“邱雲還是邱雨,想知道的話,出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她原想反譏,但唇掀了掀還是保持沉默。
是她自己不願探究他的家世背景與過往的,現在不過是冒出個邱雨,她就感覺不舒服了嗎?
“邱雨和你差不多年紀,這下你就不會悶了,你們可以一起玩。”他繼續說著,沒注意到她唇線微揚的冷笑。
“我寧願一個人發呆。”她的表情冷淡。
“隨你喜歡。”他對她冰冷的態度並不介意,溫和地笑著,重又提筆埋首於稿子中。
“叮咚……叮咚……”是焦急的門鈴聲。
裴易安轉過身,不是去開門而是去廚房,她還想要杯冰水,好讓自己煩躁的心安定下來,另外她已猜到按門鈴的無禮者是誰,所以更是退避三舍。
“叮咚……叮咚……叮咚……”一聲急過一聲。
歐陽睢不得不又放下筆,離開坐了大半天的椅子。
“睢!你怎麼來沙島的?上星期歐陽伯伯還說你已經很久沒回家了。”邱雨一見開門人怒容瞬變成笑臉,而且是大大的笑臉。
“我是來渡假的,沒有告訴我爸媽。你一個人來還是全家一起來的?”
“我同朋友們一起來的,今年剛考上大學,多一個月的假期,所以就來這兒玩。”
“進來坐吧。”歐陽睢依舊是好好先生的風度。
“不了,我朋友還等著我,啊……我來這兒是因為我看到一個可疑的女孩子坐在二樓的陽台上。我問她是誰,她也不搭理,是你朋友嗎?”
可疑的女孩子?歐陽睢強忍住笑意。
“那是易安,我女朋友。”
“女朋友?!”邱雨燦爛的笑臉又誇張成震驚,此外還有些別的複雜情緒,“歐陽伯伯與伯母知道嗎?”
“還沒跟他們說,這次渡完假我就帶易安回家。”
邱雨的神情閃過憤怒與失望。
“還是別帶她回去見伯伯、伯母的好,他們一定不會同意的。”她一甩頭連再見也沒說就奔跑著離開。
“邱雨……”歐陽困惑地想喚住另一人欲問個清楚,但顯然太遲了。隻有關門。
他一直沒考慮過家裏人會不會接受裴易安,就像當年他沒考慮過他們支不支持他搞舞台劇一樣。他想做的,他想要的,從不受別人支配,也因此他並未留心邱雨的話。
裴易安在廚房內將一切看得真切,雖然聽不清門口兩人的對話,但邱雨豐富的表情都落在她眼裏。敏感的她輕而易舉地便感覺到那個對人呼來喝去的千金大小姐同歐陽睢之間似乎有著某種特殊聯係。
她一仰首,又飲盡一杯冰水,冰涼的感覺由心滲進四肢百骸,自虐的舒適。上島期間的第一次,她為過熱的天氣感到不耐。
“去哪兒?”歐陽睢見她漠然著一張臉徑直往屋外走,急忙拉住她。
“屋裏太悶,去海灘兜一圈。”她盡量緩和語氣。
“就這樣去?不戴帽子也不擦防曬霜?”他拉著她退回書房,從書桌抽屜裏取出防曬霜便替她塗抹。
“不用了,我不想出去了,還是到樓上找本書看。”她急急地抽回自己的胳膊,突然間她變得無法容忍他的碰觸。“奇怪,你什麼時候轉性的?竟也看書了。”他不知情地打趣。
“剛剛。”她丟下兩個簡短的字便快步上樓,逃離有他的空間。
歐陽睢盯著她快速消失的背影,有些迷惑,覺得裴易安有些不對勁,可又想不透。也許是多心了,他自我寬慰著又坐回書桌前,新劇本還沒寫完。
裴易安躺在地板上,呆滯地望著裝飾精致的天花板。她發呆的時間比別人多,也因此她比別人更容易無聊與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