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閉嘴。”
“可是……”
“沒有可是。”
“我想……”
“不準想。”
“……”人家她想說的是:大塊頭似乎一點也不恐怖耶。而且,還很溫柔呢。
好吧,睡覺。
隆冬十二月,南方的冬季從來都少雪,像這般一連下了兩天一夜的鵝毛大雪更是實屬罕見。
大雪密密麻麻地將世間萬物渲染成了純粹的白。天空雖已漸漸地開始放晴,卻仍舊星星點點地飄著流螢般大小的飛絮。回旋,翻飛,它們悠然的舞步宛若輕煙,來時纖塵不染,落時點塵不驚。
晨光斜斜地照射在屋簷上,映得那鱗次櫛比地吊掛於屋簷上的冰錐光華璀璨。
“我要去。”廳堂裏,身披雪白狐裘的絕色女子雙手叉腰,倔強的粉唇緊緊地抿著,清澈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著主位上正坐著悠閑地品著香茗的俊朗男子。
“不準。”上官焰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瓷杯,開始收拾桌上的賬簿。
距離歲首隻剩十餘天光景,近日上官焰已經動員全府家丁進行了掃塵。今日上官焰不止要到城內各分鋪查收賬簿,還要為歲首添置大大小小、五花八門的東西。大門外車馬隨從已停備多時,隨時可以出發。
可問題是……眼前這一臉不滿的俏人兒硬是要跟去。今日的行程緊湊,一幫大男人如何能處處顧慮到因失憶而導致自理能力大大減退的她?更何況……
“為什麼?”杜淩煙柳眉緊蹙,幽怨的水眸直勾勾地瞅著那不緊不慢收拾著賬簿的男人,似是想借此動搖他的決定。
上官焰似乎早已看穿她的想法,俊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依舊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管家。”他起身喚道。
“在。”隻見一個麵色紅潤,體形微胖的中年男人正低垂著首自角落站出。這是杜淩煙失憶後上官焰新聘的總管——韓泰。
“告訴小姐為什麼。”
“是。”韓泰恭敬頷首,然後轉身:“回煙小姐的話,焰爺今兒個出門不僅要收回各分鋪的賬簿,以便盡快合計出今年的盈虧情況,更要為即將到來的歲首添置物品。雞鴨魚肉、茶酒油醬、南北炒貨、糖餌果品,都要采買充足,還要準備一些過年時走親訪友時贈送的禮品,主子們要添置新衣新帽,準備過年時穿。煙小姐若是跟著去了,咱們一群大男人不方便照顧。”
杜淩煙愣愣地看著管家誠懇地說了一串,原本堅定的態度有些些動搖了,她抬眸,一臉狐疑地問道:“真的?”
“奴才所說千真萬確,不敢對煙小姐有絲毫隱瞞。”韓泰整了整表情,端正的四方臉上找不出一絲虛假。
杜淩煙沉吟,隨即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機靈靈地轉了轉眼珠子,拍手道:“可你不是說要出門添置新衣嘛?人家不去怎麼知道合不合身呢?”
“一炷香後如月繡坊的裁縫便會上門。”上官焰若無其事地把賬簿交給身側的祁彧,轉身對青兒交代道:“看好她。”隨即便踱步向門口走去。
怔怔地瞅著那已踏出門檻的厚實背影,杜淩煙氣結,她瞪圓了眼,急得跳腳:“喂喂喂!大塊頭你太奸詐了!”
身後是杜淩煙滿是憤慨的叫囂聲,隱約還摻雜著青兒的安撫聲,上官焰恍若未聞般,冷峻的輪廓上沒有絲毫表情,那闇沉的眸子卻是黑得更濃鬱了,那裏,盛著化不開的擔憂與惶恐。
都是借口。
一切都是為了掩飾自個兒心虛的借口。
他怕。
怕流言會揭穿一切,怕她因此恢複記憶——然後,恨透他。
“小姐,咱們就在府裏等焰爺回來好了。一會兒裁縫就要上門來為你量身定做新衣了。”青兒好聲好氣地勸道,清秀的臉蛋上亦隱隱有著幾分不安。不知從何時起,小姐變得不再畏懼焰爺了,有時甚至會俏皮地同他撒嬌耍賴,兩人的關係親昵得就像情人。這樣的改變固然是好,可伴隨著這樣的喜悅,一股莫名的不安卻日漸湧上心頭……
自從小姐失憶以來,焰爺幾乎是召集了全府的家丁,日夜輪流看守著她,有求必應,卻唯獨不許她踏出上官府半步。
她知道的,知道焰爺的顧慮。隻要小姐踏出了上官府的大門,大街小巷的流言勢必會如同漲潮時的海水般洶湧地席卷而來。這些流言若是傳入小姐耳中,會不會因此而想起一切並未可知。但,若是會呢?
而小姐,差不多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了吧,這段日子一直被軟禁在府裏,著實悶壞了她。失了憶的她性子是比之前坦率可愛許多,但正因為如此,她可以毫無顧忌地表達心中的不滿。三天兩頭便要在府裏大鬧一場,嚷嚷著要出門,非得焰爺親自看著她才會稍稍安分。但,這終究不是辦法,她就像是被人用鮮肉誘惑著的小獸,奶聲奶氣地嘶吼著要出閘。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自個兒卻始終被禁止出門,她也漸漸地發覺出不對勁。
“不行,這一次我一定要出去好好玩個夠。”杜淩煙果真鐵了心,回答得斬釘截鐵。
“可是裁縫馬上就要來了……”青兒還想再說,卻在瞧見她勢在必行的表情後停了下來,望著她緘默不語。
“管他什麼裁縫!”杜淩煙不耐煩地翻了翻白眼,“青兒你放心啦,有事全包在我身上。反正今兒個我非出去不可,誰也攔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