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大結局(2 / 3)

我不覺得他喜歡錦瑟是件好事情。

“阿諾。”我用手指不斷的摩挲著杯沿,思考該如何用平和的方式去說這句話,“你和錦瑟保持一點距離。”

阿諾瞪大眼睛,驚訝地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我頓了下,說:“現在的錦瑟和以前的錦瑟不一樣。”

“什麼叫做不一樣?”阿諾總是有一股追根究底的精神,“哪裏不一樣?為什麼不一樣?”

我揉了揉眉間,說:“暫時不好跟你解釋,你隻要聽我的,最近離她遠一點就好,即使她約你也不要出去。”這樣做是以防周子逸的事情再次發生,畢竟現在錦瑟對我的情緒之激烈並不亞於周子逸。

阿諾仍是滿臉疑惑,“花開,她做了什麼事情嗎?”

我搖頭,說:“她隻是需要一點時間去調整自己。”

“好吧,我聽你的。”阿諾遲疑地點頭,“我信你。”

我再次叮囑,“即使她找你也不要出去,知道嗎?”

“嗯。”他這次重重地點頭,“我保證!”

我這才放下心,或許這樣做對錦瑟很不公平,但這一切都隻為了以防萬一,等到與她的事情完美的解決後,我自然不會阻礙阿諾和她的接觸,畢竟大家在山上的感情並不會因為這件事就完全抹去。

隔日中午,周卿言在我忐忑不安的視線中出發去來福客棧,他走後我仍在門口站了好一會,等要轉身時卻被一道陌生又帶點熟悉的聲音叫住。

“沈姑娘。”穿著綠襖粉裙的少女從遠處走來,急匆匆的小碎步透露了她的焦急,“先別走!”

我驚訝地看著她,不懂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裏,“梓言?”

“正是。”她站定我們麵前,雙頰泛紅,微微有些喘氣,“姑娘還記得我。”

“當然。”我等她稍微喘過氣後說:“怎麼了?”

她神色微斂,垂下眼說:“姑娘能借一步說話嗎?”

“嗯。”

我和她稍微走遠點後停住,她無措地咬了咬唇,說:“是為了公子的事情。”

池鬱?

我不禁皺眉,問:“他怎麼了?”

“公子他......”梓言歎了口氣,說:“自回來到現在,已經兩天沒上朝了。”

“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三天前。”

看來我們走後沒多久他也回了京城,“他生病了?”

“對外是這麼說得,可實際上......”梓言既著急又無奈地說:“公子這兩日都在喝酒,爛醉如泥。”

聽到這裏我著實訝異,據我所知池鬱並不是貪酒之人,更不像是會借酒消愁的樣子,“他出什麼事情了?”

梓言搖頭,“據我所知,公子並沒出什麼事。”

我更加不解,“那他為什麼會這樣?”

“我問過也勸過主子,但主子根本不理我的話,”梓言滿是擔憂地說:“我怕他再這樣下去,身子會出事情,畢竟喝那麼多的酒......”

難道是因為錦瑟騙他的事情?“這幾天將軍家的傅小姐找過他嗎?”

梓言點頭,說:“有,傅小姐昨日下午去找過公子,可是公子不願意見她。”

若連她都不願意見,我又能幫上什麼忙?況且我單獨去見池鬱,在這個時候要是被錦瑟知道,不知會惹出什麼事情。

我思索片刻,說:“梓言姑娘,這件事我恐怕幫不上忙。”

梓言連忙說:“姑娘是公子的師妹,一定能幫上忙的!”

“我和他雖然是師兄妹,但交往並不緊密,這點你應該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的拒絕是否顯得十分無情,但卻是我認為此刻最正確的決定,“請恕我無能為力。”

梓言的眼眶內迅速蓄起淚水,“撲通”一聲在我麵前跪了下來,“姑娘,公子酒醉中一直喊著你的名字,就請你去看看公子吧!”

我聽到這話時瞬間愣住,不能理解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酒醉中一直喊著我的名字?

梓言已經哭了出來,抽抽搭搭地說:“我知道姑娘是丞相大人的意中人,或許很快就要成為丞相夫人,但公子好歹是你的師兄,即使你不能接受他對你的情意,但好歹看在師兄妹的情分上去看看他。”

什麼叫做我不能接受他對我的情意?

“你先起來。”我緩緩地說:“你覺得是因為我拒絕他,他才會借酒消愁?”

“梓言從未見公子對哪位姑娘這麼上過心,連傅小姐都不曾。”她起身,拿出帕子掩著嘴低聲哭說:“那日在客棧外,公子一聽到姑娘的名字,又高興又失落,也不知為了哪般。後來姑娘跟丞相一起回京,公子更是變得異常沉默,一天裏說的話甚至都不到五句,回府後更是把自己關在房裏,沒日沒夜的喝酒,誰也不許勸,連夫人都不許。”

“我跟在公子身邊已經十年有餘,雖談不上十分了解公子,但基本的喜怒哀樂卻不難分辯。或許公子以前對傅小姐十分寵愛,但以我看來,都不如沈姑娘對他的影響大。”梓言越說越傷心,“公子捧著你送他的木雕,癡癡地看,傻傻地看,看到我都有些不忍心。”

她眼睫輕扇,又是兩滴淚珠滾落,“姑娘,你就去看看他吧。”

我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此刻若再催眠自己他的異常和自己無關,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但我還是不明白,他的反應為什麼這麼大?

難道就因為我和周卿言在一起?

可當初他和錦瑟在一起時就明知我終究有一天會嫁給他人。

罷了。

我歎了口氣,說:“梓言,別哭了,我跟你回去。”

梓言不敢置信地說:“真的嗎?”

“嗯。”

“那,那姑娘什麼時候可以去?”

“現在。”

“好!”她立刻擦幹了眼淚,說:“轎子在那邊,姑娘請跟我來。”

我坐在轎子裏時一直在思考池鬱和錦瑟以及我之間的事情,在我看來我們三人的關係十分簡單,池鬱和錦瑟互相喜歡,我不過是自作多情的第三個人,雖然愛戀池鬱卻礙於他和錦瑟的關係,從不曾想也不曾做過阻礙他們的事情,隻是在當他們之間出了問題的時候被池鬱利用過去刺激錦瑟,但錦瑟應該知道他對我毫無情意,畢竟自打池鬱上山後那六年裏,他每天陪著的人是她,寵著的人是她,用所有的溫柔相待的也是她。

但為何池鬱會在酒醉之時喊著我的名字?

就因為錦瑟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而我這個本該守在他身邊的暗戀著,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嗎?

不,池鬱不是這種人。

我隱隱覺得他似乎對我和錦瑟隱瞞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但這件事情到底是什麼,目前還不得而知。

到了池鬱的府邸後,梓言領著我去了他的房間,她站在門口斟酌了一番,蹙著細眉說:“姑娘,我就不進去了。”

我點頭,“嗯。”

“還有......”她有些難為情地說:“能否請姑娘盡量不要刺激公子?”

我自然明白她指的是什麼,“嗯。”

她的表情明顯鬆了口氣,說:“那就拜托姑娘了。”

她走後,我站在門口許久,一直在想見到他後該說什麼,卻苦苦想不出來。最終隻得搖頭作罷,抬手敲響了門,“師兄,在嗎?”

我連敲了好幾聲,屋內都無人應答,隻好提高嗓門又喊了一聲,“師兄?”

仍是無人應答。

我試著推了下門,不出所料的輕易推開,隨即一股濃重的酒味撲麵而來,熏得我不禁皺起了眉頭。

再看屋子裏,不管是桌上或地上都是雜亂放著的酒壇子,而池鬱正抱著一壇酒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我關上門後走到了桌前,仔細地端詳起昏睡中的他。

他的臉一如我記憶中那般清雋,劍眉英挺,鳳目精致,微勾的唇瓣帶著溫和的笑容。

不知他夢到了什麼,竟然在醉酒之中還露出這樣熟悉的笑容,完全不似梓言形容的那般頹然消沉。

他似乎感覺到了我的注視,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了下,緩緩地睜開了眼。他總是清亮的眼眸此刻像是被霧籠罩了一般,朦朦朧朧,對眼前的一切看不真切,“誰在那裏?”

我說:“我。”

他眼中露出不耐之色,說:“我說過了,不論是誰都不準進來,還不快點出去。”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在他醉酒之後,“師兄,是我。”

他聽到“師兄”兩字時愣住,視線晃晃悠悠的對上我的臉,遲疑地說:“花開?”

“嗯。”

他自嘲地笑了下,說:“不,你不是花開,花開怎麼會在這裏。”他艱難地坐起身,拿起酒又喝了一口,自言自語地說:“定是我又在做夢。”

我這才發現我送他的木雕正靜靜的躺在他手邊。

“師兄,別喝了。”我說:“你沒有看錯,是我。”

他眨了眨眼,“花開?”

“嗯。”

他眼中閃過一絲慌張,但立刻冷靜下來,問說:“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說:“梓言找過我。”

他不悅地眯眼,說:“多此一舉。”

“師兄。”我環視了下屋內的酒壇,問:“你這是為什麼?”

他單手支著額頭,淡淡地說:“沒有為什麼。”

“是嗎?”我定定地看著他,“師兄,梓韻是你派去監視錦瑟的人,對嗎?”

他十分坦然的承認,“嗯。”

果然,那日在門外偷聽的人是梓韻。“你已經知道了我才是傅雨沫的事情?”

他神色不變,不鹹不淡地說:“嗯,知道了。”

“為什麼?”我的語氣有些變冷,“即使你擔心錦瑟出事,也不該派人暗地裏監視她。”

“不該監視她?”他不屑地笑了一聲,說:“我不看著她點,誰知道她會惹出什麼事情。”

我十分不解他為什麼會這樣做,“師兄,錦瑟是個人,她有做事的自由,你不能覺得為了她好就暗地裏掌控她的一切。”

他不以為然地說:“是嗎?”

“是。”我皺眉,不解地說:“如果是因為她背著你喜歡周卿言,又或者是隱瞞了你長命鎖的事情,你實在不必要為難她,也沒必要為難你自己。”畢竟曾深深的喜歡過她,不是嗎?

他輕笑一聲,鳳眸內滿是冷漠,“我為難她?”

眼前的池鬱不再掛著溫和的笑容,眼內也不再有如春風般的暖意,冷漠的像是一個陌生人。

他將手中酒壇隨意地扔到地上,任由酒壇破裂發出刺耳的聲響,隨即起身走到我麵前,嗤笑著說:“你可知她害我害的有多慘?”

我不禁往後退了一步,“她到底做了什麼事情?”

他不可抑製地笑了起來,眼角滿是冷漠,“她做的事情,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

他的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叫我也無從相勸,隻得淡淡地說:“既然師兄沒事,我就先走了。”在我看來,梓言的形容實在有些誇張,他明明隻是極度鬱結下需要喝酒發泄,根本不像她話裏那樣絕望頹廢,更不提說這是因我而起。

他沒事就好。

剛說完這句話,我就被他一把拉住手腕,接著又大力一扯,猛地撲到了他的懷中。待我反應過來正欲推開他時,他卻緊緊的將我摟住,低聲哀求說:“花開,不要回去。”

正如我從未見過他不耐煩的神色一般,我也從未聽過他這麼低落和哀求的對人說過話。

他說:“陪我一會,隻一小會。”

我終究還是不忍心拒絕,畢竟眼前這人是我曾經喜歡了六年的池鬱。

六年啊。

我推開了他,彼此間保持了適當的距離,“嗯。”

他眸內漾開一層層的笑意,說:“謝謝。”

我和他在桌邊坐下,他重新開了一壇酒,替我倒滿一杯,笑說:“喝一杯嗎?”

我搖頭,說:“不了。”

他並不介意,自己拿起杯子輕啜一小口,半垂著眼眸說:“好酒。”

我不懂酒,但知道他隻會在十分鬱悶的時候才會喝酒,比如在山上時他知道錦瑟喜歡周卿言後,比如現在錦瑟不知做了什麼嚴重的事情之後。

那日的他也是一杯又一杯的接著喝酒,夜風雖然愜意,卻吹不散他眼底的那抹哀愁。如今這裏滿室酒氣,恍惚間卻像回到了那天晚上。

他比那時更要低落。

他這般找我說話談心,我能做的卻隻是靜靜聆聽。

我一直都是個不善言談的人,那時是,現在也是。

他一手支著額側,幾縷發絲隨意的落在耳畔,慵懶散漫。他半闔著眼,帶著幾分醉意地說:“你可知我母親是誰?”

他父親是赫赫有名的五王爺,母親自然是五王爺的妃子,隻是聽錦瑟說,他母親並不是正妃,而是側妃。

我說:“知道。”

“知道?”他微微挑眉,笑說:“不,你不知道。”

他又倒了一杯酒,慢悠悠地喝下,說:“我母親原是朝中一名尚書的女兒,雖然家世普通,但作為唯一的掌上明珠,祖父對她可謂是十分寵愛。母親十歲的時候偷溜出去,在街上遇到了同樣溜出去玩耍的傅夫人,兩人脾氣相投興趣相合,很快就成了好姐妹,這份感情從當年一直延續到現在。”

原來他母親和傅夫人早就相識,也難怪認回“傅雨沫”後,兩家一心想要聯姻。

“傅夫人十六歲時,嫁給了傅將軍,我母親十六歲的時候,則剛遇上我父親。”他飲下一杯酒,臉上出現微醺之色,“我父親遇見母親之時,雖然已經娶了正妃,可見我母親嬌俏可人,便生了納妃之意,但我母親知道他生為皇子,日後必定有眾多妻妾,加上祖父也不看好這門婚事,於是便拒絕了父親。”

“我父親自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自然不能接受母親的拒絕,於是通過各方向祖父施壓,想逼他同意這門婚事,可祖父生性倔強,寧願毀掉前程也不願犧牲母親的幸福。”他吃吃地笑了幾聲,“我父親見祖父這邊行不通,就找上了我母親,告訴她,如果不同意這門婚事,祖父不僅會被革去官職,他更會讓祖父一家在京城活不下去。”

“下麵的事情你應該能猜得到,母親為了保護祖父,答應了這們婚事,成了父親第三個側妃。”他不知想到了什麼,自嘲地笑說:“我母親沒有旁人看的這麼偉大,她後來告訴我,當時她是喜歡我父親的,畢竟他年輕英俊,更是皇家之後,父親那般追著我母親,讓她以為他是真心愛上了自己,再加上祖父之事,這才答應了父親。”

“我母親嫁給我父親之時,曾天真的以為他會如說過那般,一直愛著她,保護著她,可她進府才三個月,父親便又納了一名側妃,據說也是花盡各種心思才娶到的一名女子,他對那女子的喜愛之情比起對母親,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母親傷心欲絕之際發現懷上了我,原以為孩子可以增進她和父親之間的感情,卻不知道在皇家中,‘庶出’這兩個字代表了什麼。”

他臉上的笑意已完全褪下,俊臉冷得像是結了一層冰,“我大哥和二哥是正妃嫡出,從小就得到父親萬般寵愛,而我不過是側妃庶出的兒子,不說繼承之事,就是平常,父親連看都不會多看我一眼。”

我的確不了解,在皇家中嫡出和庶出竟會有這麼大的區別,在我這種旁人看來,嫡出庶出又有何區別?都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但此刻我知道對於他來說,庶出的身份有多麼的痛苦。

“幼時我與兩個哥哥一起進宮,能得到先帝表揚和稱讚的隻有哥哥們,我不過是冷落在一旁的庶出子罷了。”他冷笑一聲,說:“我以為是我不夠優秀活潑,所以先帝和父親都不喜歡我,於是力圖表現,想要比哥哥們更加出色,這樣的話父親和其他人就會喜愛我,對我另眼相看。”他突然轉移話題,問:“我送你的那把匕首你還收著嗎?”

我點頭,“自然。”事實上我正在想,要不要把匕首歸還與他,畢竟當時他是因為和錦瑟賭氣才將它送給我。

他說:“那把匕首是我少年時第一次在狩獵場上贏了哥哥們之後,先帝送給我的獎品。”

這把匕首對他的意義竟然這麼重要?難怪當初錦瑟問他索要他會反常的拒絕。

“我贏了這把匕首,回去後卻被父親打了一巴掌。”他的笑容蒼白無力,“父親叫我不要試圖去搶哥哥們的風頭,也不要試圖贏過哥哥們,因為我是庶出,而他們是嫡子。”

“父親說,庶出就是不如嫡出。”

他修長的手指掩住眼眸,低低笑了起來,“隻因為我是庶出。”

聽到這裏,我已經能明白他所承載的痛苦比常人要多上許多,不禁暗暗歎了口氣,“師兄,你現在很優秀。”

“優秀?”他斜勾唇角,說:“你可知我花了多少心血去鑄成這些優秀?”

我搖頭,說:“不懂,但我能理解你有多努力,就有多優秀。”

他緊緊地握住杯子,手背上青筋暴露,“花開,我犧牲了很多東西。”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包括我最喜歡的。”

我不自覺的別開眼,說:“有得到總是會有失去,這是你自己選擇的。”

“是啊,我自己選擇的。”他臉上毫無血色,淡淡地說:“我見過我娘的日子有多淒慘,於是告訴自己,不論將來喜不喜歡那個人,也隻會娶她一個,對她一個人好。”說到這裏,他突然朗聲大笑了起來,可笑聲裏全是自嘲,“我處心積慮設計了一切,卻沒想到上天跟我開了這麼大的一個玩笑。”

他一直笑,笑到眼角有些許淚水沁出,“當我知道這一切是個玩笑的時候,也發現這個玩笑已經無法挽回。”

我不知道他嘴裏的玩笑指的是什麼,但他的神情告訴我,這個玩笑與我有關。

他清澈的眸裏寫滿難過,問:“花開,你為什麼不再等等我?”

什麼叫做我為什麼不再等等他?

我不禁再次看向他的眼,卻隻從他的眼裏看到哀傷以及絕望的......愛戀?

愛戀?

為什麼池鬱看我的眼神裏會有愛戀?他愛的人,不一直都是錦瑟嗎?

我腦中一瞬間閃過了許許多多的東西,池鬱帶她回京見爹娘、帶她與將軍和夫人相識、錦瑟被刺殺、將軍和夫人認回女兒......

莫非他早就知道長命鎖是失蹤的傅雨沫身上的信物,誤認為錦瑟是真的傅雨沫,才在剛見到錦瑟時便那樣驚喜,以為自己找到了真的傅雨沫?他從六年前便裝□戀錦瑟,等時機成熟後帶她回京,故意讓她和傅夫人結識,然後設計讓她們相認?所以在得知我才是真正的傅雨沫時後悔不已,對錦瑟也不能原諒,隻因,隻因他剛才的話裏句句都透露,他為了這些,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他說他為了自己的優秀,放棄了自己最喜歡的。

他說在他放棄之後,才發現一切不過是個玩笑。

他那樣難過地問我為什麼不再等等他。

池鬱的意思是,他喜歡的一直是我。

我突然像醉酒的人一般,視線狠狠地晃了好幾下。

也許是我多想了,也許他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也許他根本沒有那麼陰險算計。

可他醉眼迷離地撫上我的臉,輕輕地說:“我一直都愛你,隻有你。”

我幾乎是狼狽地躲開,故作冷靜地說:“師兄,你醉了。”

他看著我,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花開,為什麼要這麼害怕?”

“沒有。”我藏在袖子裏的手明明克製不住的在發抖,臉上仍不動聲色,“師兄,我還有些事情,先回去了。”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的往門口走,他的速度卻比我更快,在我搭上門把之前從身後抱住我,一字一頓地說:“你在發抖。”

我反射性的想掙開他的手,卻發現他此時的力氣大的驚人,饒是平日裏力大如牛的我也無法掙脫。

我明白在這種時候反抗他並不是最好的選擇,於是放棄反抗,淡淡地說:“放開我。”

“不放。”他輕輕地說出這兩個字,語氣卻堅定如山,“我不要再放開你。”

我和他離得這麼近,近到可以清楚的聞到他身上的酒氣,而不是那股我熟悉的清香。

他如今是個醉酒之人,比起往常要不理智的多。

“花開。”他俯□,趴在我的耳畔深深地吸了口氣,“我從沒有離你這麼近過,從來沒有。”

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噴落在肌膚上的感覺,有別於周卿言給我的心跳騷動,他這樣隻讓我整個人繃緊,如臨大敵。

我和他不該像現在這樣。

“你做的一切,我都不會指責你。”他陰險狡詐也罷,處心積慮也罷,雖然導致了錦瑟與我的反目,但站在他的立場上來說,這樣做也無可厚非,“事情到這種地步,已經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就讓這些都過去吧。”或許他以後不會和錦瑟在一起,但那些已不關我的事,我隻想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僅此而已。

他的唇在我的臉頰邊遊離,若有似乎的輕蹭,“你為什麼不生氣?若不是我愚昧,我們現在本該是多麼好的一對。”

“我早就說過,時間不可能重來一次。”我閉上眼,努力不讓遺憾再從心底竄出,“池鬱,我們錯過了。”

“不,我們沒有。”他不住地搖頭,低聲說:“我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我一直喜歡你,你也仍喜歡著我......”

“我已經不喜歡你了。”我那樣決然地說出這句話,即使心裏某個角落正在坍塌,某種痛楚流竄在每一寸血液裏。

我早就知道終會有一天我會喜歡上另一個人,卻沒想到對他說出這句話時,心裏竟會這麼難受。

“池鬱,我一點都不恨你,但也不喜歡你。”我咽下喉頭那股想哭的衝動,淡淡地說:“我們都忘了吧。”

他身子一僵,雙臂緩緩收緊,“你不喜歡我?”

“是。”我咬緊牙關,說:“在你利用我去刺激錦瑟的時候就該想到,我和你不會再有可能。”

“可是,可是......”他的聲音那樣無助,“我以為她才是傅雨沫,我以為......”

“池鬱,你沒有那麼喜歡我。”我麵無表情地說:“你喜歡的是傅雨沫這個身份。”

“是,我喜歡‘將軍女兒’這個身份,喜歡到放棄了你。”他埋在我的頸間,身體微微顫抖,“我後悔了。”

我如今才知道他在客棧那晚的異常是為何,但我的答案,從始至終都一樣。

“世上沒有後悔藥。”我緩緩拉開他的手,轉身輕輕地抱住他,低聲說:“你是我心中最特殊的存在,永遠。”

他回抱住我,許久沒有說話,再抬頭時臉上帶著微弱的笑意,“我懂了。”

這是我第一次抱他,也是最後一次,“師兄,你的優秀不需要別人來證明,即使你父親曾給你打擊,也不能抹滅你現在靠自己得到的一切。”

我從他懷裏退出,咧嘴笑說:“你可是皇上親封的靖遠侯,朝中最優秀的年輕俊才。”

他愣了下,繼而眸內漾開笑意,如同我第一次見到他時那般暖如春風,說:“花開,謝謝你。”

我在心底默默地說:池鬱,也謝謝你,在我最需要溫暖和關懷的時候,沒有忘記我的存在。

池鬱很快又卸下笑容,轉身背對著我,冷淡地說:“你走吧。”

他的背影頎長單薄,在雜亂的室內顯得異樣落寞。

但我無法安慰他。

我說:“師兄,我走了。”

我也同樣轉過身,但我走的是通往門外,離開這裏的那條路。

我和池鬱間的事情在今天得到解決,那些溫暖、愛戀、糾纏以及難過......都將成為往事。

我們會過得很好,即使沒有在一起。

外麵天色仍早,算算時辰,現在回去剛好能趕上午膳時間。

我剛出大門準備回去時,發現不遠處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快速離開,待我追上去想看個究竟時,那人卻已經走入人群,很快就消失不見。

方才那人是錦瑟嗎?

她來這裏找池鬱我並不意外,怕的是她看到我從靖遠府裏出來,再次誤會是我在中間挑撥她和池鬱。

錦瑟固然任性自私,但被池鬱暗藏心機的“愛慕”了這麼多年,亦是十分可悲。

這件事情的真相她還是別知道的好,不然以她的性格,定會偏激以對,還是等她以後成熟冷靜了些再告訴她吧。

打定主意後我便回了丞相府,與阿諾一起用過餐後在沁竹院等周卿言回來,接近傍晚時他終於回到府裏,帶著爹給我的一封信。

爹在信裏為了那天的事情向我道歉,告訴我這麼多年他一直都將我當做親生女兒看待,即使我和錦瑟鬧得不和,我也依舊是他的女兒。

周卿言說,爹一直叮囑著他要好好照顧我,以後有空帶我回山上看看他們。

周卿言說,爹依舊決定等這邊事情處理完後就帶錦瑟回去,不會再任她放肆。

周卿言說,他明日就去找將軍和夫人說明此事。

他笑吟吟地說,明日過後,我就能認回自己的親生爹娘。

我明明已經知道自己現在喜歡的是他,可每一次對上他的臉時,就發現自己比想象中喜歡的更多一點。

我踮起腳輕碰了下他的臉頰,真誠地說:“謝謝。”

他眯著細長的眼,笑得好不奸詐,“就這樣嗎?”

他不等我的回答,輕柔的吻已經綿密地落在我臉上,最後停留在唇上,久久不肯離去。

直到我氣喘籲籲,他才戀戀不舍的放開我,眼對眼、鼻對鼻地我看著我,“我每日都覺得親不夠你。”

我輕聲喘著氣,說:“你該去書房了。”

“嗯哼。”他眼中閃過不耐,“每日都有那麼多事情。”

我哭笑不得地推開他,“誰讓你是一國之相。”

“明日過後,你也不見得會比我閑。”他又將我摟進懷中,低沉地說:“明日我去找將軍和夫人,你隻管安心的在家等我,好嗎?”

有他在,似乎一切都格外順利。

“好。”

明日後,我會認回自己的親生爹娘,能名正言順的叫他們一聲爹和娘,能找回自己真正的身份......

所有亂七八糟的事情終於要歸於原位了。

一眨眼已是第二天,周卿言上了早朝之後直接和傅將軍去了將軍府,我雖忐忑不安,但也隻能待在府裏焦急等待,用午膳時玉瓏說找不到阿諾,我隻以為阿諾貪玩,不知躲在府裏哪個角落,可直到玉瓏和管家帶人在府裏翻了個遍,卻仍找不到人時才驚覺出了問題。

玉瓏安慰我說,阿諾可能隻是偷溜出府玩去了,並不一定出了事情,但我深知阿諾雖然頑皮卻不會不說一聲就出門,除非他在做某些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

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

莫非阿諾跟錦瑟出去了?

我越想越有可能,畢竟他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除非跟我們一起,不然決不會一個人出府,但若是一直掛念的錦瑟約他出去,即使我警告過他不許接觸她,他還是會瞞著我偷溜出去。

我雖然這也想,卻也不能斷定就是錦瑟帶走了阿諾,隻能讓管家和玉瓏帶人繼續尋人,我去錦瑟那邊打探下消息,但剛出了大門就被一名相貌普通的男子攔下。

那男子年約二十五、六,身穿一身灰色布衣,麵無表情地說:“你可是沈花開姑娘?”

我警覺地眯起眼,說:“正是。”

他眼神透著一股冷意,淡說:“沈姑娘若是想救師弟的話,就請隨我來。”

我眼皮一跳,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你是誰?”

“你不用管我是誰,知道你師弟在我手裏就好。”他遞給我一樣東西,正是以前我送給阿諾的一個木雕,這是他最喜歡的一個,平日裏都帶在身上當做護身符,“姑娘不用想著通知其他人,直接跟我走就好。”

我握緊了木雕,說:“好。”這人不管是誰的手下,綁走阿諾都是為了引我上鉤,我明知這是個陷阱,卻不能不去。

布衣男子在我前麵,帶著我穿梭在京城熱鬧的街道中,身形矯健、腳步輕盈,快速走了許久呼吸仍平穩有序,明顯是武功不底的習武之人。

路過一處刀具攤時,我不動聲色地扔給老板一錠碎銀,在他張口準備說話時狠狠瞪了他一記,他立刻噤聲,任我迅速摸走了一片輕薄的刀片後也不敢做聲。

我將刀片藏在指縫中,裝作無事般繼續跟在他後麵,途中兩人沒有對話,他似乎很習慣這樣的沉默,我則在猜測他到底是什麼身份,照他的武功高低來看,最有可能便是國舅養的那一批殺手,為了確保能殺掉我才綁走了阿諾。

可他們怎麼會知道阿諾對我有多重要?

這個疑問不久後便得到了答案。

破爛的寺廟內,阿諾全身被五花大綁地丟在地上,口裏塞著一塊破布,正嗚嗚咽咽地對一旁的少女說些什麼,那少女衣著精致,姣好的臉蛋上滿是笑容,得意洋洋的對我說:“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我忽然覺得十分無力。

阿諾是我的死穴,這件事情周子逸知道,錦瑟也知道。

錦瑟為了引我到這裏,竟然綁架了阿諾,那個我們共同的師弟,一直愛慕她跟在她左右的阿諾。

不過比起得意洋洋的錦瑟,坐在一旁愜意喝茶的麵具男子更為讓我擔心。

布衣男子已恭敬地站到了麵具男子身後,顯然那才是他的主子,也是今日這事情的指使者。

麵具男子身著華服,從體型看約有四五十歲,雖看不到臉卻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威嚴氣息,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回想我這一年內遇上的人,能惹上的非普通人,除去周卿言,便是一直都沒見過麵的國舅爺。

“錦瑟,”我冷冷地看向錦瑟,問:“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她絲毫不知事情的嚴重性,手指調皮地玩弄著胸前發絲,笑嘻嘻地:“你看不出來嗎?”

阿諾見到我後早已把視線投注在我身上,口齒不清的一直在說些什麼。

我看了眼阿諾,示意他冷靜下來,“你和我之間的事,為什麼要連累阿諾?”

“不連累他,怎麼能威脅你呢?”她嘴角掛著一抹殘忍的笑容,語氣卻天真無邪,“你武功那麼高,我打不過你啊。”

“所以?”我挑眉,淡淡地說:“用阿諾威脅我就可以殺了我?”

“我說過我打不過你啊。”她指向一旁喝茶的麵具男子,笑著說:“但我有幫手。”

我深深地看了麵具男子一眼,說:“你會害得我們三個人都沒命。”真是天真的近乎愚蠢,被人利用了不自知還沾沾自喜。

她搖了搖手指,義正言辭的糾正:“不是我們三個,是你和阿諾兩個。”

阿諾聽到這話,眼裏露出了傷心欲絕之色。

我歎了口氣,說:“你可知坐在那裏的是誰?”

錦瑟有些不耐煩,說:“你隻要知道那是幫我來殺你的人就好了。”

我顧自說:“坐在那裏的是國舅大人,他殺我不是為了幫你,是為了自己。”我看向一直看戲的麵具男子,問:“我說對了嗎,國舅大人。”

麵具男子將茶杯遞給布衣男子,緩緩拍了拍手,說:“不愧是丞相喜歡的女子,倒還有幾分聰明。”

錦瑟聞言又急又怒,“柳伯伯,你這意思是......”

“欸,別急。”他不緊不慢地打斷她的話,說:“我和你的出發點不同,想要的結果卻一樣,這不就夠了?”

錦瑟雖然疑惑,卻還是點頭,說:“是。”

她眼中分明還有著擔心,擔心他會不會如我所說的到時候也殺了她。

“錦瑟,他會。”我說出了她心裏的猶豫,“他一定會殺了你滅口,保證今天的事情不會泄露出去。”

錦瑟的神情有點動搖,視線不住的在我和他之間來回,麵具男子見狀輕笑一聲,說:“你忘了她是怎麼對你的嗎?”

錦瑟眼中閃過一道憤恨,突然下定了決心一般,冷冷地說:“花開,不要再挑撥了,我不會相信你。”

挑撥?

我和她這麼多年的姐妹之情,因為身份之事鬧的不愉快,她就聯合外人來殺我和阿諾,我勸她看清事實,反倒成了挑撥離間?

罷了,她再怎麼說我也好,我要做的隻是拖延時間,等到周卿言來救我就好。

那日他安排人暗中保護我,實在是明智之舉。

我懶得再看錦瑟,對麵具男子說:“久仰國舅大名,今日卻是第一次見到,真是幸會。”

他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兩個核桃,正靈活地轉動著,“老夫也久仰姑娘的大名。”

我訝異地說:“我倒不知自己聲名遠揚。”

麵具男子低沉笑了幾聲,聲音有些蒼老,“聲名遠揚談不上,陪著丞相臥底,設計抓了金陵太守之事倒有所耳聞。”

我想起抓楊德時周卿言說的那些話,笑說:“我倒忘了,楊太守是國舅的女婿。”

“姑娘記性不錯,楊德不僅是我的女婿,還是我的得力助手之一,被抓回京城後,不出一個月就被斬首。”他笑得意味深長,“一切多虧了丞相和姑娘。”

“楊太守殺害同僚僅為貪圖貢品,其人品實在低劣,丞相捉拿他歸案,一方麵撫慰了當年被殺的那些士兵的家人,一方麵也是幫國舅除的忙。”

他停下手裏的動作,饒有趣味地問:“哦?”

“國舅位高權重,以前是因為遭受楊德蒙騙,現在知道了,豈能容忍這樣齷齪之人在自己手下。”

他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說:“這話有趣。”

當然有趣。

我和他都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以上無非是些場麵話,隨便說說,拖延下時間而已。

錦瑟見為我們說說笑笑,以為我們真聊得開懷,著急的提醒說:“柳伯伯,時間不早了。”

我歎了口氣,她就這麼想置我於死地嗎?“我若說那日根本沒聽到那人口中的秘密,國舅可信?”

“姑娘真風趣。”麵具男子不以為意地說:“你是他死前見過的最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