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今日確是那滾在地上的小男孩不對,竟然昏了頭,想去偷那馬上蒙胡人的錢袋。被蒙胡人發現了,自然逃不了一頓好打。
隻是,這些事情圍觀的百姓知道,葉雲蘿和葉無愁卻不知道。
於是,葉雲蘿便抑不住怒氣走了上去,對那馬上的蒙胡人喊道:“住手!當街毒打我大齊百姓,你不怕我大齊官兵治你的罪嗎?”
她語聲清脆,雖不怎麼高昂,卻也令馬上的蒙胡男子聽得清楚。
蒙胡男子有些意外地停下鞭打,定睛向她瞧去,看了一看卻輕蔑而笑,居然用字正腔圓的大齊官話道:“我當是什麼英雄好傑路見不平,原來卻是個還沒長熟的小家夥!聽大爺的話,這種事以後少管,有空多回家喝喝奶,等長大些再來吧!”
他話音落下,身後的一眾蒙胡男子頓時都哄笑起來。
“你!”葉雲蘿氣得小臉通紅,不再理他,卻轉身去攙扶倒在地上呻吟的男孩。
“慢著!”蒙胡男子見狀猛地一甩長鞭打在葉雲蘿腳步前,暴起一道塵灰,笑道:“小家夥,你要帶他走也行,但要與我湛別決鬥之後!若你勝,我自然不會攔你,你若敗了,那便與他一起嚐嚐我的鞭子再走!”
這是蒙胡人的風俗,雖然葉雲蘿形容尚小,但湛別也不欺負她。
“決……決鬥?”葉雲蘿瞪大眼,不敢相信。
天呀!那個又高大又強壯的蒙胡男人,要和她決鬥?
她她她……她的大腿有人家的手臂粗嗎?真要決鬥,還不讓他一巴掌就拍死了呀!
湛別見她呆愣,笑道:“怎麼,小家夥不敢了?看你細皮嫩肉像個女娃兒,也的確經不起大爺一鞭子!”說到這裏,忽然仔細打量她幾眼,大笑道:“哈哈,別是讓大爺說中了,果然是個女娃兒吧!”
說完,竟一揚長鞭向葉雲蘿腰間纏卷而去。
“啊!”葉雲蘿見他鞭勢淩厲快速,無處躲閃,尖叫一聲,頓時被長鞭卷在腰裏淩空飛起。
“不錯,不錯,果然是個漂亮女娃!”長鞭翻卷而回,湛別順手揮起,一掌抓落葉雲蘿頭上束發絲巾。
絲巾落下,葉雲蘿一頭烏黑柔細的長發也披落滿肩。
那纖細的骨架、柔膩的肌膚、精致的眉眼,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葉雲蘿並非少年了。
“放開我!你這個該死的蒙胡蠻子,放開我!”葉雲蘿驚惶掙紮,嚇得快要昏倒。
天哪!她怎麼這樣倒黴,落在了蒙胡人手裏?
身形高大的湛別按著葉雲蘿,像大灰狼按著一隻柔弱可憐的小白兔,笑道:“這可有趣了,你想帶那個小偷?但你並非男子,可沒法子跟我決鬥!不過按我蒙胡人的規矩,拿你自己跟那小偷兒換,也是可以的!怎麼樣,好好考慮吧?”
“不,我不要!”葉雲蘿無法掙脫,急切間大喊,“無愁!快來救我!”
無愁精於使毒下藥,一定會來救她的!
葉雲蘿料得沒錯,葉無愁確實已經在下藥,在想法子救她。
可惜,大齊西北部的風勢猛烈許多,葉無愁灑下的藥粉有一些被風吹散了開去,導致場中的蒙胡人並沒有同時昏迷倒下。
等到湛別發覺周圍旁觀的大齊百姓忽然興奮起來,形勢不對時,他身後的隨從連帶著馬匹已經全部倒伏於地,不知生死,隻剩下他一個尚且清醒站立。
“大膽!”湛別頓時大怒,轉頭一看,發覺正從側後方靠近的葉無愁,立刻撥轉馬頭快速前奔,抽出腰間彎刀居高臨下向葉無愁猛劈!
雪亮彎刀,鋒銳森冷。
蒙胡人對待敵人,是不用打人長鞭的,而是用殺人彎刀!
“不!無愁!”葉雲蘿見狀頓時魂飛天外,發了瘋一般去抓撲湛別揮刀的右臂,整個身子傾斜在馬側,險險便要跌下馬背。
“臭丫頭找死!”被葉雲蘿這麼一擾,湛別的刀勢頓緩,猛地抬手將她狠狠按住,再次策馬揮刀向葉無愁而去。
葉無愁總算險險躲過了第一刀,但見葉雲蘿在湛別掌下神情痛苦,忍不住大喊:“阿蘿!”
可是葉無愁分心旁顧了葉雲蘿,湛別含怒揮來的第二刀便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了。隻見空中揚起一溜豔紅血光,葉無愁削瘦的身軀猛然栽倒,胸肩處已被彎刀揮中!
“不要!”葉雲蘿慘叫,眼睜睜看著葉無愁胸前鮮血飛濺。
“臭小子,受死吧!”緊接著,湛別在她身後狂笑,高高揚起帶著血跡的彎刀。
第三刀,再度狠烈劈下!
蒙胡人對待敵人,向來是趕盡殺絕、不留活口的!
馬背上,葉雲蘿在湛別的鐵掌下動彈不得分毫,望著不遠處伏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葉無愁,心碎神傷。
無愁……她親愛的弟弟無愁……
忽然,仿佛是葉雲蘿眼花,厲光閃過,空中的彎刀似乎多了一把!
“當!”
淒厲的刀鋒撞擊聲,直衝葉雲蘿耳膜。
葉無愁跌伏在地上,依舊是右胸及肩處那一條刀傷,並沒增加其他的,也沒斷手斷腳……
看完了葉無愁,葉雲蘿才呆呆抬眼向前方看去。
隔著生死不知的葉無愁,街道對麵,已經多了一個麵色蒼白的黑衣少年。
冷麵如霜、冷目如冰。
這黑衣少年,竟是葉雲蘿跟隨莫星辰到達洛岬城時,遇到過的司徒冰封!
司徒冰封手中緊握的彎刀特別長,特別寬,那刀上的寒光也似乎比湛別手中彎刀更冷更厲。
他掃一眼葉雲蘿,冷冷道:“你,流光府阿蘿?”
“是,我是阿蘿……”但已不是流光府的人。
葉雲蘿含著淚,後邊的那句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葉無愁的命,還需要司徒冰封救呢!而司徒冰封出手,不過看她是莫星辰身邊侍女而已!
她再怎麼倔強,這一刻,也不敢拿葉無愁的命來倔強。
司徒冰封得到回答,抬頭注視湛別,冷冷開口:“放下她!”
他一人一刀,與坐在高頭駿馬上的湛別對峙,渾身氣勢不弱分毫,反倒有壓過之感!
湛別怒盯著司徒冰封,眉角突突跳動,咬牙道:“你手裏的是狂戰刀?你,是司徒家的?”
“不錯。”司徒冰封一向惜字如金,但這次卻再度開口,慢慢道:“大齊境內,不容蒙胡蠻人撒野!你若不識相,受我狂戰刀!”
“好,好!”湛別對著殺意驚濤、殺氣森寒的司徒冰封,竟然沒有暴怒揮刀,而是一寸一寸地收起了彎刀,狠狠道:“今日我身為蒙胡王廷特使前來齊國,不與你戰!他日,定當討教司徒家狂戰刀法,如何威鎮北疆!”
司徒冰封聽而不聞,隻道:“不敢,便是不敢。”
司徒家狂戰彎刀所指之處,世間敢拔刀迎戰的人,著實不多。
“你!”湛別眼角快要瞪出血來,也氣得快要吐出血來。
“放下她!”司徒冰封慢慢收起長刀,冷肅的語氣裏已有些厭倦。
湛別低哼,猛地揮手將葉雲蘿從馬背上拋出。
“無愁……”葉雲蘿重重著地,絲毫不覺身上痛楚,隻是連滾帶爬撲到葉無愁身前,淚流滿麵。
血,好多的血呀!
葉無愁麵白如紙,上半身已經快被鮮血滲透,鼻息微弱。
“走!”司徒冰封走近,一把抄起葉無愁。
“你……你先救他好不好?司徒公子,我求求你救他,他快死了!”葉雲蘿跌跌撞撞跟在司徒冰封身後,就差上去抱司徒冰封的大腿。
“沒死!”司徒冰封袍袂翻飛,在身後丟下兩個字。
“現在沒死,可是……可是快要死了呀!”葉雲蘿淚眼模糊,跟著司徒冰封在街角停靠的一輛馬車前停步。
“咦,公子手裏的少年是誰,受重傷了?”馬車旁,亭亭立著一個身著淡青色絲裙的少女,她目光先是落在司徒冰封身上,然後落到司徒冰封抱著的葉無愁身上,最後再落到葉雲蘿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