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輪淘汰後就是寒假,然後又是暑假。再然後,一年一度的換屆又開始了。有人說站長選舉不夠民主,因為不是由下麵的記者和幹部投票選出,而是由站長和校報的指導老師商討後指定人選。
為此,許嘉文已經敲詐過羅奕很多次了。因為不管怎麼想,都覺得羅奕是繼任站長的不二人選。學姐心裏應該也很清楚,很多事情,如果不是羅奕在一旁幫助她,不會完成得那麼順利。
“喂——你要是當了站長,會做些什麼呢?”
他想了想,回答:“好像沒什麼想做的。”
“不過,我覺得有點奇怪。”
“嗯?”
“之前啊,不管叫你做什麼,你都說‘我不要’‘我不幹’‘我拒絕’,怎麼這次你會這麼安分呢?有鬼,一定有鬼對不對?快告訴我是什麼鬼,我收了它!”
可是羅奕什麼也沒說,隻是笑著敲了敲她的腦袋。
隻是,在換屆之前,一個更大的噩耗襲擊了許嘉文——學姐和帥哥校醫,分手了。
這消息像是晴天霹靂,也似乎是要印證她原先的某些猜測,關於學姐和校醫的,關於學姐和羅奕的。
“如果有一天,學姐發現自己喜歡的是你,和帥哥校醫分了手,你會不會和她在一起呢?”當時問過他的話,還那麼清晰地響在耳邊。
他當時隻說,沒有那樣的如果,可是現在卻有了,卻有了那樣的如果了啊!他會怎麼做呢?會怎麼做呢?
他和學姐一定不是她所看到的那樣毫無交集,不然為什麼他和她一鬧別扭,學姐就會知道並且出現呢?
如果、如果學姐真的和他在一起了,那她呢?她該怎麼辦?是不是不該再坐他的單車?是不是不該再和他一起走路吃飯?是不是不能再肆無忌憚地宰割他?是不是不能再在他麵前任性?是不是……是不是不能再以“是你自己說要照顧我”這個借口為所欲為了?
不!他們不能分手,不能分手!她要去找學姐,要去找帥哥校醫,她要幫他們複合!這麼想著,就往門外衝去,隻是沒幾步,又頹然停住——如果,感情是旁人說幾句話就能促成的事情,她和羅奕之間,怎麼會到現在還是毫無進展呢?
沒用的,沒用的。有些事,如果注定要發生,那麼無論你怎麼阻止,都是沒用的。
忽然覺得自己真沒用呢,就算看到了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即將要發生了,卻無能為力。
那幾天,許嘉文一直偷偷注意著羅奕和學姐之間有沒有超過平常的互動。看起來似乎還是和平時差不多,學姐還是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他還是對人愛理不理的樣子,說話表情都淡淡的。
即使是這樣,心裏的不安還是不能退去。
“想什麼?”會敲她腦袋的,也隻有他一個了。
“胡思亂想唄。”
“也是,你能想的東西太多了。”
她看看他,想說些什麼,可又想起自己曾經說過,不會再問他隱私的問題了。怎麼辦,憋得好辛苦。
“又胡思亂想了?”他繼續敲回她的神誌。
“嗯……”
“在想陳靜靜和她男朋友分手的事?”
“耶?”許嘉文瞪大眼睛,以為這些事情根本不可能從他嘴裏聽到。
他又敲了她一下,“不是讓你自己想嗎?怎麼,還是想不出來?”
“嗯……”乖乖承認,他會不會就好心提示了呢?
“那你繼續慢慢想吧。”
許嘉文:“%%…………*”真想打人。
正是換屆大會開始之前的間隙,羅奕晃走以後,徐小小又晃了過來了。
“聽說陳靜靜和男朋友分手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
徐小小得意地拿出一個信封晃啊晃,“你要是看過這個,就知道了。”隨意一扔,知道許嘉文一定會接住。
許嘉文隱約能知道信封裏是什麼東西。她當然沒忘當初是為什麼掉進那個湖裏去的,可當時陳靜靜也說過,徐小小沒拍到什麼東西的。
她疑惑地打開信封,抽出裏麵的照片——照片裏的女生,身子前傾,男生扶住她,剛好是一個擁抱。
“這個……”她看向徐小小。
“如果他們兩個真的沒什麼,她的校醫男友怎麼會在看了這個以後和她分手呢?”徐小小臉上的得意表情那是裹了裏三層外三層。
“如果他們之間真的有什麼,學姐怎麼會讓你留著這些照片?”
“你還不明白?”徐小小嗤笑,“為的就是眼前這一刻啊,順利地甩了校醫,斷了你的念頭,和我的好徒弟雙宿雙飛啊!所以——”徐小小放輕聲音,“我才說陳靜靜這個人不簡單啊,所有的一切,她都算計好了,一步一步,都是她的計劃啊……你,不過是她的棋子而已。”
“我不相信你。”她不該動搖的,從一開始,她就是站在學姐這一邊的不是嗎?徐小小這是在挑撥離間,她不能上當!
“我有說要你相信我嗎?”徐小小睨了她一眼,“你要當世界上最笨的傻瓜,我為什麼要阻止你?我隻是把我所知道的說出來而已。”
眼看換屆大會就要開始,徐小小才笑著走開,入座。
許嘉文心不在焉。
不是她相信徐小小說的話,而是對於學姐和羅奕之間,或許她真的是關心則亂。無論怎樣的可能性,她都有相信的傾向……
可是羅奕說的,要她自己去想,要自己去想……不能聽別人的一麵之辭……要自己想,自己想……可是現在腦袋這麼混亂,她根本什麼都不能想!
“許嘉文!”羅奕推了推她。
“什麼?”
“叫到你的名字了。”
“什麼?”
“下一屆站長,許嘉文。快起來致意。”
她還沒明白他在說什麼,卻下意識地起身四下點頭致意。等到意識逐漸回籠,她忽然睜大眼睛轉望他,“你剛剛……說什麼?站長?”她沒聽錯吧?
“是,下一屆站長就是你。”
她眼睛瞪得更大,“怎麼可能?不是你嗎?”她還以此為名敲詐了他那麼多次,他當站長,根本就是水到渠成毫無異義的事啊!怎麼會是她?
“我從來沒說是我。”
“你知道是我?”
“我說過我會神機妙算的。”他笑。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不管是哪方麵,她都比不上他,為什麼是她?
“總之,要請客,把從我這裏搜刮過去的統統吐出來。”
“我反對!”
“反對無效。”
這也太慘無人道了!
許嘉文被逼著上台作了接任表態,會議一結束,她就要衝上去跟陳靜靜和指導老師說自己當不了站長,卻被羅奕死死拉住。
陳靜靜遠遠看見了這一幕,走了過來,“讓我和她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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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站辦公室,陳靜靜和許嘉文麵對麵坐著。
“聽說外麵盛傳我和李樂分手了?”李樂是那個校醫的名字。
“好像是。”太明白不好,所以把答案說得模糊一點。
“我們沒分手。”
“耶?”
“可惜他這幾天出差了,沒法出來辟謠。”
“……哦。”因為知道陳靜靜這人不拐彎抹角,所以她也不用費心套話。不過想知道的那麼多,最好學姐能一次全都跟她說了,免得她天天想在羅奕身邊旁敲側擊。
“徐小小把照片給你看了?”
“嗯。”
“我想你不是笨的人,不至於會真的相信她,但有時候,人往往會被喜歡或者愛這種東西衝昏頭,所以我可以解釋。”
“學姐不用解釋,我明白。”
“哦?”
“大概是角度問題才會被拍到那樣的照片,徐小小大概也想拿那照片威脅你什麼,你幹脆就不把它當回事免得真讓她小人得誌作威作福,而且學姐覺得我不至於是太蠢的人,隨便別人說什麼都無條件去相信。”
陳靜靜笑笑,點頭,“差不多就是這樣。隻是你還是在乎了。”
“我也不想這樣。”她無奈地吐氣。
“我理解,就像其實我也不想自己為了李樂跑到這裏來,可我就是這麼做了。”
“我很佩服學姐。”林雲美那樣的就另當別論了。
“很喜歡羅奕?”
“耶?”為什麼羅奕不這麼問呢,那樣她還有個坦白的機會,“是。”
“為什麼不告訴他?”
“想等他先整理好對學姐的心情。”口氣有點沮喪,因為等得有點久。
這次,陳靜靜笑出了聲,“你的自我中心有點重。”
“耶?”這下是真不明白學姐的話了。
“你隻看見自己對他的心情,卻從來沒有仔細看過他對你的。”
“那是因為……”
“不要說那是因為他的眼裏隻有我這樣的蠢話,我不接受。”
“可是……”事實就是如此嘛,她有點委屈。
“如果你真的有認真仔細地用心去看,也許答案就不一樣了。”
“咦?”
“下次再見麵的時候,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你的新發現,然後,我也會告訴你我的一些舊發現。”說著,她眨了眨眼,起身,“李樂今天回來,我要帶他去辟謠,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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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屆之後就是每年的重頭戲——招新。
無論是一般的社團還是全校性的組織,都會向報名的學生收取一定的報名費,作為此後活動的經費。報名的人越多,含有優秀人才的概率就越大,當然,所累積的經費也就越多。每年上頭都會定下當年的指標。
由於去年招了八百名新生創了曆史新高,基於“一年要比一年好”的規律,上頭很無情地丟下了一千名的指標,差點就壓垮了新站長,還好她身邊有個副站長穩著。
“怎麼辦怎麼辦?這還不要了我們的小命啊?一千個人,他以為我們是機器貓啊?”
“今年學校擴招,新生人數比去年要多三千,所以應該也不太難吧?”羅奕在一邊打強心針。
“你不知道現在的小鬼都越來越精嗎?要交報名費,競爭還那麼激烈,誰屑玩這種把戲啊?”
“可是現在的小鬼也很虛榮啊,要是能在這麼多競爭對手裏脫穎而出,不是更加能證明自己的實力嗎?”
她翻白眼,“就你有理。”
“就事論事,你可別惱羞成怒。”
“我是宰相,肚裏能撐船。”
“嗯,我看是吹了隻牛放在肚子裏。”
“羅奕!”
“想吃什麼?”他迅速轉移話題。
“吃什麼吃,招新方案都沒寫好,明天就要交了。”
“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想啊。”二話不說就拉起她往外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學姐的話,許嘉文覺得自己好像比以前更注意羅奕的一言一行了。注意到每次在飯館吃飯前當她拿著紙巾猛擦桌子的時候,他會在筷筒裏挑出不殘障又沒有色差沒木刺翹出來並且包裝完整的一次性筷子並拆掉遞給她。
點單的時候他會很自然地提醒服務員不要放什麼——而那些什麼,都是她不會吃的東西。會時常提醒她不能亂吃胡吃,看到她吃到味道奇怪的東西,一邊會笑話她卻又會在第一時間給她倒一杯水。
吃完出來的時候,發現下雨了。
“你在這裏等我。”
等他回來的時候,手裏已經多了一把傘,他撐著傘,微笑著等她走入傘下。與他並肩走的時候,她禁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一眼——他的傘總是傾向她這邊,原來不是傘夠大,而是他把大半都擋在了她這邊。
是了,一直都是這樣的。下雨天出門的時候,都是這樣的。如果坐車,他也會先下車,然後撐了傘,微笑著迎接她的腳步。有一次半路鬧了別扭,她怎麼都不肯和他共撐一把傘,他擋在她身前問:“其實你是希望淋病了好有借口讓我照顧你吧?”“去你的大頭鬼!”她成功被激將,回到了傘下。
路上遇到了已經退社的舊同事,很是熱絡地招呼:“有空聚聚啊!”
“好啊。”對方曖昧地看了他們一眼,笑著走了。
“他笑什麼?”她疑惑。
“大概是想到你喝醉酒時的糗事了吧?”
“亂講,我從來沒喝醉過!”
“哦?”
“真的!”她強調,每次聚餐喝酒的時候他都會在一邊幫她擋酒,她怎麼可能會有機會喝醉酒?
他笑笑,不說話。
“真的!”她再強調。
他還是隻是笑,不說話。
“難道……我真的醉過?”他一直笑,讓她忍不住也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出了什麼錯。
“沒有。”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肯定有!我肯定醉過!”
“我說,”他淡淡看著她,“你的立場也太不堅定了。”
“……¥@!#¥%”啊,想起來了!“我好像真的醉過!”
“哦?”他輕輕挑眉,看著她。
“好像是喝酒喝太多,還發酒瘋了,發著發著,胃病給犯了……”
羅奕眯眼,“你還真記得啊……”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麵前犯病,是他把她送到醫院,陪了她一整夜。那次他好像還撂過狠話,說她以後要是還敢亂喝酒,就和她絕交。那樣子真凶啊……不過她那時大概酒還沒醒,記憶模模糊糊的。
“還真有這麼回事啊……”這下她怎麼就想起來了呢。難怪這家夥現在管她管得這麼嚴,不給多吃也不給多喝,“喂,你還挺關心我的嘛。”
他敲她,“你知道就好。”
她偏著頭問:“就因為你當初說要照顧我,憑白就多了我這麼個超級包袱,你後悔過沒?”
“嗯,每天都希望時光倒流讓我有機會收回那句話。”
“喂!我隨便問問的!”居然還當真了!
“我也隨便回答的。”他忽然咧嘴一笑。
“你這麼笑讓我覺得很驚悚。”
“那我以後要多笑。”
一路走回去,細細想起的事情居然不少。他不經意間的遷就和照顧,即使某個當下記得,也仿佛很快就忘記了,現在再一一數起,那些感動都能變成綿密的痛,提醒這幾年與他並肩的時光。
以喜歡他為名,卻承接這麼多她的好。那麼她呢?她為他做過什麼呢?這樣想著,多麼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