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吧!我正要去平陽縣,順路一起走。”誠然命車夫掀開車簾。
綺羅眯眼尋思了一會兒,若是自己趕路,恐怕還得在穀中繞上幾圈才能轉出山穀,若跟他同路倒是可以省去不少時間,“好,那麻煩歐陽大哥了!嗬嗬!”綺羅客氣地笑了兩聲,便躍上馬車。
誠然眸光溫潤如玉,自綺羅坐上馬車後,便再也舍不得從她身上移開。分開五年,還是首次與她如此親近,誠然暗自皺了下眉,後悔當初為何要把馬車修得如此寬敞,如今他們一左一右,中間又相隔一張小桌子。
“呃!歐陽大哥!那個……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綺羅被誠然熾熱的視線盯得頭皮發麻。
“哦!沒有!”誠然輕笑了一下,不久,又說道:“你以前會羞紅地垂下頭!”
“嗬嗬!”綺羅尷尬地笑了兩聲,然後把頭轉向車窗外。許久,好像聽到了誠然的歎息聲,綺羅低垂的眼睛微微地閃了一下,馬車內寂靜無聲,車夫的吆喝趕路聲反倒越加清晰起來。
“綺羅,嚐一嚐這些點心。”沉默中,誠然突然指著小桌上的糕點說道。桌子是固定在車上的,因此不會因馬車的行走而晃動。同樣,鐵製的盤子也被磁鐵做成的桌麵緊緊地吸附住,可見設計之精巧。
“好啊!”綺羅轉過身笑應道,打破了兩人間令人窒息的沉寂。
“嗯!真的很好吃呢!”綺羅咬著美味的點心,含糊不清地評價道。
“那就多吃些!是聚寶齋的大師父做的,記得以前在府上,你最愛吃這個,為此還經常與九弟拌嘴呢!你們兩個是一對饞貓。”誠然笑著道,清亮的眼中含著濃濃的寵溺。
“我忘記了!”綺羅放下糕點道。
誠然的笑容僵了一下,“還好,你對食物的喜好沒變……渴了嗎?這壺裏有茶水。”
“沒!”綺羅搖了搖頭。
“既然回穀中了,怎麼還一身男子裝扮?”
綺羅看著自己這一身樸素的青衫,笑著道:“習慣了,女子衣衫太過煩瑣,走路時又不方便,我……我總是摔倒,所以……”
“痛嗎?”
“呃!什麼……痛什麼?”綺羅被他突如其來的問話弄得莫名其妙,好久,才恍然大悟,道:“也……不是很痛啊!”她想笑,可不知為什麼接觸到誠然深邃傷痛的眸光,她竟然覺得心酸!討厭!她已經許久不曾有過酸澀的感覺了,自從她學會了遺忘以後。
“停,我要在這下車。”綺羅突然叫道。
“在這?”誠然看向車窗外的三叉路口,“你要去哪裏?不是去鎮上嗎?”
“不是,我看到了齊寒留下的標記。”
“齊寒?他不是有事離開了嗎?”
“是啊!他被仇家追上了……我們計劃好了,他做餌,一路留下標記,讓我隨後趕上幫他。”說完,沒等馬車停穩,她便一躍而下。
“等一下。”誠然也隨後下了馬車,“你對他倒是情深意重啊!”他眸光陡然變冷,衝口說道,說完便覺後悔,天!他的淡定自若呢!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衝動了!見綺羅臉色一變,急忙又道:“我是擔心你有危險,那個齊寒真值得你冒險搭救嗎?”
“我與他是姐弟情深啊!雖然我們相識不久,但是我知道……”綺羅聲音一頓,抬頭凝視著誠然一字一句地說道:“他從未欺騙過我,尤其是感情!”
誠然身形劇震,臉色驀地變白,陡然間,他雙眸一亮,竟然淡淡地笑了,“你恨我也好,總比忘了我強!”
綺羅突然沒心沒肺地笑了,“什麼恨啊!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要走了,否則一下雨,標記消失就找不到齊寒了!”
“等一下!”誠然攔住她,靜靜地笑著,“坐馬車吧!我送你去,這樣快些……我知道你會輕功,可是你更愛迷路,與其多繞幾圈,還不如坐馬車快呢!”
“可你不會武功,若有危險怎麼辦?”綺羅拒絕上馬車。
誠然竟然輕笑著道:“沒關係,我可以躲得遠些,或者棄你先行逃命!”說完笑著向她眨眨眼睛。
綺羅隻覺腦袋轟了一下子,不敢再看誠然,輕身躍上了馬車。她悄悄地捂著轟隆隆跳動的心口,怎麼對他還有感覺啊!早知如此,她就不要回家了。恍恍惚惚中,馬車又行進了兩個多時辰,前方出現了一隊人馬,一頂華麗的軟轎四周,隨行著一群凶神惡煞的侍衛。
轎頂有齊寒留下的標記,綺羅淡眉輕蹙,眯著眼睛沉思了一會兒,在誠然耳邊小聲嘀咕道:“我有辦法了,我去把軟轎裏的人捉住,然後,威脅他說出齊寒的下落。”
誠然神色有些古怪地望著她,“你確定這個辦法可行?”
綺羅自信地點了下頭,“放心吧!別看那些侍衛人高馬大的,他們練的都是外家功夫,我應付得了,而且我有藥。”她由懷中取出配製的獨家迷藥,“你躲得遠些,我怕會傷到你!”
誠然自知能力有限,動起手來,他幫不上她什麼忙,便命車夫將馬車趕得遠些。留下綺羅一個人去實行她的計劃。
綺羅輕功了得,幾個起落,便躍到了那群人馬之中,侍衛一陣躁動,綺羅趁他們混亂之際,一揚手散出手中的藥粉,離得近的,紛紛倒地,沒倒的都提劍上來,綺羅低頭從地上拾起一把劍,與他們纏鬥起來。她判斷得確實不錯,這些人的武功的確不是她的對手,沒過多久,便一個個慘敗倒地。
站在遠處觀望的誠然,終於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有些心驚,當真看不出,那個平日裏迷糊隨性的丫頭,下起手來竟是這般心狠手辣,出手毫不留情。他若不是中過纏綿之毒,經曆過生死之劫,心態與膽識早已不可同日而語,隻怕此時也無法淡然麵對血腥的殺戮場麵,饒是如此,他也看得心驚肉跳。他的車夫此時早已渾身顫抖,抱著頭鑽到了車底下了。
誠然感歎,其實早在歐陽府中看她毫不遲疑地殺了那個曾經挾持他們的強盜,並冷靜地毀屍滅跡,就該清楚她的真實性情了。可心還是不可自拔地陷了進去。
見綺羅已經控製住情勢,他便緩步走了過去。綺羅眼睛不好,雖然明知他無事,心卻仍是為他擔心、焦慮。
頃刻之間就隻剩下護在轎旁的兩名侍衛,綺羅信心十足地走將過去,豈知那兩人將轎中人拉出來後,不但不跑,反而刀鋒駕在男人頸上,大聲叫道:“不許輕舉妄動,否則宰了他!”
“……”綺羅驀地頓住,瞪大眼,這……這應該是她的台詞吧!她慢慢轉過身看向正走過來的誠然一眼,事出突然,誠然神情也是一愣。
“那個……他……他不是你們的主子?”綺羅仍未從驚訝中恍過神來,此時她才有時間打量那個倒黴男子,他的雙手是被綁的,還有嘴巴裏塞著破布。
“自然不是!憑他!哼!也配?!”幸存的兩人雖心存恐懼,然而,手上抓著這人,諒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惡賊!放了我家相公!”話音未落,就見天空中紅光一閃,刀鋒夾著淩厲之勢疾速襲來,兩名侍衛猝不及防,隻聽兩聲慘叫,便去見了閻王。
“相公,你沒事吧?”來人是一紅衣女子,她砍殺了兩人後便解開相公的綁繩,焦急地詢問道。
“沒事,適才多虧這位女俠仗義相救,羅濤沒齒難忘!”羅濤向適才還是女羅刹,現在僵化成石頭的綺羅深施一禮。
綺羅立即變得手足無措起來,轉眼望向誠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誠然走到綺羅身側,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對羅濤說道:“羅公子誤會了。”
羅濤開朗地笑著道:“我知道你們本意並非救助在下,但若沒有二位的從中阻撓,內人也不會將在下及時救出!多謝!”羅濤的夫人也向綺羅表示謝意。
原來,羅濤是附近的鹽商,回家路途被一夥強匪連人帶轎劫持,其夫人得知消息後便帶莊內的壯丁趕來搭救。
羅濤見誠然儀表不凡,想要結交,便邀請他二人到莊內做客。誠然正要推脫之時,綺羅突然驚叫了一聲:“糟了!完了!慘了!”
“綺羅,怎麼了?”誠然還以為她適才打鬥時受了傷呢!神色焦急地詢問。
“是標記!我看錯了!這個標記隻是跟齊寒所留的標記相似……我走錯方向了!”綺羅滿臉沮喪地抱住頭,這下齊寒死定了!算了!他死就死吧!反正他的命也是她救回來的,她還讓他多活了半年呢!他若當了鬼,不能怪她,該感激她才是!她胡思亂想著。
誠然見她如此,無奈地搖搖頭,若非場合不對,他會當場笑出聲來!這般糊塗啊!而有時又會變得聰慧絕頂!真不知哪個才是真正的她!而自己好像就是被她謎一樣的性子吸引住了。五年了,對她的感情不但沒有變淡,反而因相思而越發情濃起來。
如此一來,羅濤夫婦見二人確有急事,便不再強留,隻得相邀下次必當登門拜訪。
滿地的屍首被羅濤命下人送到官府去。知府正對這一帶的強匪束手無策,如今見都已經伏法,雖然都是斷氣的,但也算是大功一件。他也想追問殺人者之罪,就算羅濤是本城富商,已使了些銀子,而知府也不會真的得罪財神爺,誰讓他辦案不力,抓了兩年的盜匪都一無所獲,還差點兒讓財神爺被劫跑。於是,這件事便在知府的壓製下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