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惟霖親率士兵到達淩霄皇城的明德正門,分兵襲擊死守宮門的將士,最終攻破城門,偌大皇宮之內,已全無抵禦之力,荊惟霖率眾將長驅直入。
城門被攻破前的一刻,旻元分了兩路錦衣衛,一路護送瑤章公主榮德音和一眾宮中女眷逃出宮外,一路則以鍾離承為首,引路掩護他離開。
旻元抱起了仍舊是知覺全無的花如言,與顏瑛珧和花如語一起往宮外撤出。
為怕路上風寒,花容為花如言披上了鬥篷,以兜頭遮掩了她的臉麵,與月貌一起緊緊隨在旻元身後往外逃命。
一行人隨著鍾離承繞了宮內的小路往前快步奔走,忽而耳聞不遠處的鼓號聲彙集著馬蹄聲響徹雲霄也似地回蕩在皇城的上空,霎時震驚了心神,旻元麵容灰敗若枯葉,腳下稍停了一停,花如語目帶憂戚地看著他,嘴唇翕動了一下,顏瑛珧已開口輕聲催促道:“皇上,不要停,快走!”
榮朝皇家,敗落至此,已不由他一人之意扭轉局麵,他當日以王者之尊的新身份進入這座至高無上的恢宏皇城,今日不過是以失敗者的名義,恢複他該有的卑微之身罷了,他並不曾失去過。
再繞過前方一段小路,便到達宮人出宮采辦物資的小門了,他們更加快了腳步。
卻聽一陣刺耳的馬嘯聲,前方領路的鍾離承渾身一震,倏然停了下來,一臉僵冷地揚起手中的利劍,雙目如鷹隼般盯著前方突如其來的大隊人馬。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他們小心翼翼選擇行走的逃亡之路的盡頭,竟是早獲消息的荊惟霖軍隊。
旻元麵若死灰地立在原地,直勾勾地看向對方身著明光鎧甲的為首之將,天色雖是一片陰沉,然而白茫茫的日光落在那沾染著血跡的金屬戰衣上,仍不掩那刺目耀眼的流光,隻見那人從容不迫地抬手止住了身後蠢蠢欲動的將士們,自他舉手投足間不經意地流露肅殺的鋒芒,是無形的壓迫,使周遭的人不自覺地心生臣服。連鍾離承也慢慢地往後退了一步,抓緊劍柄的手,早已是繃直得青筋暴現。看在旻元的眼中,唯覺著多了一重走投無路的倉皇與絕望,他下意識地更抱緊了懷中的花如言。
荊惟霖麵無表情地看著旻元,走上前一步,開口道:“我是來接你回去的,隻要你跟我走,我可以保證,絕不傷你分毫。”
旻元冷然注視著對方,譏誚一笑,卻並不予回應,眼下大勢已去,已然沒有了退路。但鬱亂的心緒反倒在這一刻平靜下來,他臉龐上隻餘一派淡定,垂頭看一眼靠在自己肩頭睡容恬靜的花如言,苦澀之意悄然地湧上了心頭。也許,是時候放手了……
“你若想你妻子周全,便放皇上離去。”
冷厲而決絕的聲音自旻元身後響起,幽幽的餘音在旻元及荊惟霖耳畔回蕩,震驚心魂。
顏瑛珧一手以尖利的銀簮抵在花如語的咽喉,一手將她推上前一步,來到在旻元身側,好讓荊惟霖得以看清眼前人。
旻元徒地一驚,低低道:“瑛珧……”
顏瑛珧全無畏懼地直視目光如炬的荊惟霖,著意地將手中的銀簮往花如語的咽喉用力幾分,眼看閃著泠寒之光的簮尖就要刺進白嫩的皮肉之內:“難道你沒有打聽仔細,你的妻子就在我們手中嗎?”
荊惟霖聞言猶如五雷轟頂,耳中“嗡”的一聲響,隻不可置信地看向花如語,長久以來的思念與牽掛彙成了糾纏於心的激動,翻騰不止地洶湧在胸臆間,整個兒怔怔地呆在了原地,驚喜交集的狂潮緩緩地轉化成為腦間的一抹激蕩熱流,無聲無息地融溶在了視線中,漸漸地,她含著恐懼與憂慮的麵目清晰了起來,猶如化成了他此刻唯一記心的珍視,是他此生的唯一。
花如語半仰起首,任由顏瑛珧挾持自己,銀簮冰冷地抵在自己的致命之處,是隱隱的痛楚。從顏瑛珧向自己遞來眼色的那時起,她已知道,為了小穆,她們必須孤注一擲。
荊惟霖正深深地凝視著她,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姐姐與姐夫之間的情深意濃,她露出半帶驚懼的神色,不安地抬起眼簾,向荊惟霖看去,目內不期然地帶上一絲哀切與悲戚,滿懷有口難言的無奈與無助。
荊惟霖目光依舊不離花如語,語調是不容商榷的篤定:“放開她!”
顏瑛珧冷冷一笑,推著花如語緩緩走上前,道:“你不用擔心,我們一定會放她,隻要你先放了皇上。”
荊惟霖濃眉緊蹙,深邃的瞳仁內泛起一絲焦灼的情切,一別已久的人兒,已近在咫尺,是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與子重逢的牽係,沒有絲毫猶豫地,他道:“把如言送過來。”眼光淡淡掠向旻元,雖然沒有言語明示,卻是放他離開的默然妥協。
旻元心下驚錯交加,依舊停在原地一動沒動,隻怔怔地看著顏瑛珧和花如語的背影。
顏瑛珧暗暗吸了口氣,竭力平下心頭的慌張和不安,推著花如語一步一步向荊惟霖靠近,抓緊銀簮的手已禁不住微微地發顫。
鍾離承眼見勢不可待,回頭低聲對旻元道:“皇上,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