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汝涵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接近下午。
她睜開因為哭泣而酸澀的眼睛，身體傳來的那陌生的感覺告訴她，昨夜那些。她摸索著包昱的存在，但是床上隻有她一個，頓時她被嚇得坐了起來。
被子和床單都扭曲不成樣子，讓人臉紅心跳的痕跡大咧咧地在她的身下招搖，但是她聞到一股食物的香氣。
宋汝涵套上衣服，快步走下樓，兩腿間的異樣感覺沒能影響到她的速度。
包昱正在她家的廚房裏煎蛋，他背對她的頸項隱約有清晰的抓痕延伸到衣服下麵，可見床上的打架他依舊沒能占領上風。
“要吃嗎？”
察覺到她的到來，包昱回身沙啞地問，宋汝涵臉一紅，用那種殘留著激情和欲望的聲音詢問她，聽起來總覺得不是像是在問食物。但是等她開口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好不到哪去。
“味道不錯。”
她低頭吃著，以前什麼都不會做的大少爺已經能把煎蛋做得有模有樣，他甚至還順便勾了玉米濃湯。
包昱把自己的那份放下來，開始和她一起吃。一時間隻有低低的用餐聲音讓空間更顯寂靜。
吃完飯，宋汝涵坐在原地看他開始收拾和清洗。原來他會做的已經有很多很多了。宋汝涵撐住下巴看著他每一個動作，想象他能夠如此熟練和自然應對廚房的一切到底花了多少時間。
最後他回到了她的麵前，握住她的手。
“要我開始說嗎？”
宋汝涵點頭，他手心的粗糙已經說明了很多，但是她想知道他的全部。
包昱握住她的手摩擦著自己的下巴，變得滄桑卻依舊好看的臉上帶著緊張。
“當時……我和外婆一起到了舊金山，但是那些親戚並不是很喜歡我，不過還好他們願意幫忙照顧外婆，我就一個人在外麵半工半讀。很慶幸當時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用功念了很多書，所以打工之餘大學的課程才能比較輕鬆地去應付。”
說到這裏，他對著她笑了笑。宋汝涵沒有笑，他說得簡單，可是她能想象他的痛苦，他之前的人生一直是衣食無憂的大少爺，到了陌生的環境必須自己賺取生活的費用，還要麵對親戚的冷漠和排擠，對自尊心很強的他來說，那一定是一段痛苦的回憶。
包昱沒有覺察她的心思繼續說了下去。
“美國的工讀生薪水還不錯，不管怎麼樣，學費和生活總算可以勉強應對下來，我原本想半路休學，但是想到如果未來想有一個好點兒的求職資本還是念完比較好。不過三年級的時候，我和幾個華人同學一起合開了一家軟件公司，自己研發一些小軟件然後賣給大公司，想以此為基礎慢慢展開屬於我們自己的事業。”
說到公司，包昱的眼睛亮了很多，看樣子他對自己的事業抱有很大的期望。可是宋汝涵想到的是，他要打工還要上課再和人創辦公司研發軟件，那他還有時間休息嗎？也難怪他瘦成這樣。
“後來畢業後，合夥人有兩個不幹了，帶著公司的產品投奔了別的大企業，我們差點兒就完蛋，所以一切隻能從頭開始。不過現在已經了有了起色，很快我們公司會壯大起來的。我的故事就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所以覺得和你說這些也沒什麼意思，但是很抱歉一直沒跟你聯係……”
宋汝涵的手止住了他的唇，她的眼睛平靜地看著他。
“如果不是公司有起色，你還是不會聯係我對嗎？”
包昱看了她片刻，然後笑著側過臉。
“不是……”
“不是什麼？因為覺得自己沒臉兩袖清風地找我，所以一定要等到自己有了身價才回來，想要衣錦還鄉風風光光地和我見麵，對吧。”
包昱低著頭沒有回答。
“虛榮！”宋汝涵流著眼淚，但是嘴上依舊恨恨地罵他：“你的虛榮害我白流了多少眼淚，知道嗎？”
包昱歎了口氣，站起來吻掉心愛女人的眼淚。
“你不懂，我爸爸被判了無期，他在牢裏哭著要我救救他，律師說隻要我把他虧空的錢還上就可以減刑。他……畢竟是我爸爸。”
宋汝涵咬住唇，驀然問：“欠了多少？”“將近一億。”
宋汝涵心裏暗暗抽了一口氣，想著當初包昱離開的時候是帶著什麼樣的決心到美國，又是帶著什麼樣的決心奮鬥了這六年？
包昱握緊她的手，“相信我，我會還上，或許還要幾年可是我一定能夠把欠款還上，我會來娶你，所以拜托你再等我幾年，三年，不，兩年就好，隻要公司穩定下來……”
宋汝涵已經摟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耳邊一字一句地問：“為什麼不是現在？”
包昱一顫，而後苦笑。
“我不要你跟著我受苦。”
這是他身為男人最後的尊嚴，他不要他愛的女人因為他受一點點兒傷害。
“你認為我不是一個可以同甘共苦的伴侶嗎？你一定要我在這裏什麼也不做就等著你把一切放在我手上？”
宋汝涵冷冷看著他的眼睛，他要是敢點頭，她一定會揍他。
包昱看出了她的意圖，他的眼睛有些潮濕，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希望你等……”
砰——他被狠狠揍飛了出去，連同椅子倒在了地上。
包昱摸著痛楚的腮幫子，意外地發覺自己居然有些懷念，當初宋汝涵承認他的那一天晚上，她就是這麼揍了他，那次的力道比這次還要猛烈。可見現在她還是舍不得他的。
想到這裏，他扶著椅子站了起來，努力讓自己笑著看向她。
“不說這些了，冰箱裏東西很少，我們去購物吧。”
宋汝涵氣恨恨地看著他，然後不合作地別過臉。
“你自己去吧，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包昱好脾氣地上前吻了吻她抿緊的唇，“好，那我等你回來吃晚飯。”
說完拿著外套走向門口，宋汝涵看著他的背影，然後走過去遞給他鑰匙。
“沒鑰匙你怎麼進來？”
說完就不理會他，轉身上樓換衣服了。
等到聽到大門合上的時候，宋汝涵拿起了電話。
“林潔嗎？是我，幫我點兒忙。”
包昱買菜回來的時候，宋汝涵仿佛已經忘記了他們之前的爭吵，開始專心享受闊別六年的重逢。
他們一起做菜，一起討論國內外的生活差異，互相講述這六年生命中那些特別的一幕。關於可能引起爭論的話題都很有默契地避開，貪婪地想要把自己能給予的一切捧給對方。
可是第三天包昱就犯規了，當時說起的是他在國外的第一個春節。
“……我看到那一幕的時候，我就想有一天我一定會帶你來看。”
話音落下的時候，氣氛已經開始微妙地轉變，包昱沉默地看著地麵，而宋汝涵也咬住了下唇。
“那麼……你想什麼時候帶我去看呢？”
包昱沒有回答，宋汝涵繼續說了下去。
“你是希望我這麼問吧？然後氣氛很僵後再提出你要回美國的事。”
包昱飛快地抬頭看著她，她臉上的平靜下含著譏誚。
“三天了，你該回去了是吧？不知道怎麼開口就用這種辦法挑起話題。”
她需要為他的用心而感動嗎？下一刻她被他焦急地抓住了肩膀。
“我……”
“你什麼都不需要說，什麼時候的飛機？我送你去。”
宋汝涵撥開他的手很輕鬆地看著他，直視他的眼睛看不出任何的留戀和不滿。包昱有些慌了。
“汝涵，我一定會回來的，這次我會給你電話……”
他的嘴被她的手指抵住了，“我說了，你走吧，別擔心我。”
宋汝涵笑得很坦然，轉身回房想幫他收拾行李，才拿起他的皮箱卻發現原來他早已經收拾好了，看起來她原本隻有九成把握的推測，準確率是百分百。
宋汝涵看著他的皮箱片刻，索性坐在床邊發呆，而包昱已經靠在門邊靜靜地看著她。
承諾已經說了太多，多到再說一萬遍也不會起任何效果，他能做的隻是回到美國後更加努力地工作，然後兌現他的諾言。
毫無疑問，他們是相愛的。宋汝涵疲倦地躺在床上，六年過去，彼此的性格都褪去了年少的輕狂，可是成熟的人卻無法用暢快的對吼來消除內心的疑慮，無言的對望隻是讓彼此的心情更加惴惴不安。
宋汝涵感覺到他示好地靠近，苦笑了一下。
“別這樣，機票你已經買好了吧，明天？”
沒有反駁傳來，看來又猜對了。她茫然地低低重複了一遍：“原來真是明天，那我去送你吧，六年都過來了，我還在乎什麼？”
她已經無所畏懼了。
包昱輕輕貼住她，無聲地安慰著她。
這樣的他不舍，可是目前的環境實在不適合她，而他不想因為他的冒險進而毀掉她目前的生活，現在的強硬總有一天她會理解的。
宋汝涵忽然睜開眼睛。
“你在那裏是不是有情人？”
包昱驚愕地抬頭，“沒有，怎麼你怎麼會想到這個？”
“……沒什麼。”宋汝涵鬆口氣又躺回去，其實任何女人闊別自己的戀人六年後都該考慮這個問題，她不過是比較遲鈍而已，所以才衝動地問出來，如今得到否定的答案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