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汝涵的心情很糟糕，偏偏進入視線的東西看起來都很欠扁。
“你們來幹嗎？”
這是她剛剛開始打工的店，才第一天上工就被林潔跟過來，她真是消息靈通。
“兩杯熱奶茶。”
林潔賠著笑，身邊的莫小紗一臉睡眠不足，看起來又是在熬夜後被拉了過來。
“到底有什麼事？沒事的話就到角落裏去喝。”
“不是的，汝涵……”
林潔撓著頭皮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得抓耳撓腮了一會兒後，低聲問：“你最近有看新聞嗎？”
新聞？宋汝涵放下奶茶，漠不關心地回答：“不看，沒時間。”
“那你知道包家的事嗎？”
林潔小心翼翼地問，發現宋汝涵的表情僵了一下後變得更加冷漠。但是有反應就是好事，她更加小心翼翼地斟酌字眼。
“其實……包家最近很不好，所以我想包昱離開應該和那個有關係。”
“怎麼不好？”
宋汝涵坐了下來，絲毫不理會店長在遠處對著她瞪眼睛。
“就是……”
“包昱的老子養情婦玩女人揮霍貪汙了財團不少資產，如今被董事會起訴，所有財產充公，包昱現在一文不名了。”
莫小紗一口氣把林潔想說的話全部說完，然後轉頭看向她，“我說得沒錯吧。”
林潔瞪她一眼小心看著宋汝涵點頭，“就是這樣，我叫我爸爸幫你打聽的，雖然新聞現在被壓下不少，但是已經有不少風聲出來，而且據說包昱他爸爸被宣判無期了。”
宋汝涵呆呆看著麵前的奶茶，忽然氣憤地一拍桌子。
“那又怎樣！我難道會因此討厭他嗎？我從來沒指望他靠過家裏，還是他對我沒有信心？”
什麼不說就這麼走了，他有問過她的意見嗎？她和他之前完全在意這些，到底他是怎麼看她的？
“我家、我家還不是欠了一百萬的債……”
她無力地倒回椅子歎息。
“你可以繼續在這裏埋怨，但是我不確定他會不會來和你說再見，今天好像包昱要回來拿他和他外婆的東西，然後直接飛往美國投靠親戚，畢竟包家所有的財產全部被凍結了。”
他要走了？丟下他曾經對她的誓言就這麼一言不發地離開？宋汝涵的眼睛睜大，怒火再次炙熱地燃燒起來。
不過這才是她們來找她的重點吧！宋汝涵站起來狠狠瞪了一眼廢話太多的林潔，再瞪一眼任林潔廢話卻一直不說重點的莫小紗。
“謝了。”
說完她丟下圍裙，不理會在身後咆哮的店長，直直衝進門外的寒風中。
就算真的要分手，起碼也要跟她說再見。
今天是個陰寒的天氣，即使是下午，昏暗的天空仿佛隨時都會哭出來。
宋汝涵拚盡全力奔跑著，還沒到包家就看了遠處的人群。
記者們和看熱鬧的人群圍住了包家的大門，如果真如朋友所說的那樣，這樣的新聞的確夠頭條的價值。宋汝涵努力擠過去，終於看見了包昱。
從12月開始，她已經有一個半月沒有看到他了。
他仿佛成熟了很多，原本臉上殘留的戾氣完全不見了，取代的是漠然。他冷漠地從屋子裏拿出一箱箱的行李，對湊上來的話筒視而不見。高大的身體雖然被擠得站立不穩，但是他還是很堅定地走向門外等候他的汽車。汽車裏，包昱的外婆正在擦拭著眼淚。
原本的怨懟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已經完全消失了，宋汝涵看著他變得清瘦的側臉，想象著這一個多月來他可能麵對的折磨，心裏除了憐惜還是憐惜。
她上前走了幾步被警察推了回去，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執法人員從包家走了出來，對他說了些什麼後，從他的口袋裏搶出了一個小巧的首飾盒。
瞬間，包昱忽然激動了起來，仿佛想揍那個人。
“那是我給女朋友買的求婚戒指！”
他的聲音穿透人群傳了過來，但是立刻有更多的警察把他推向汽車。
宋汝涵看著他絕望而屈辱的麵孔，忽然明白了他為什麼不肯聯係她。
他一定不希望把這麼狼狽且毫無尊嚴的一麵給她看，他說過，男人是要養家的。可是包昱，對你來說，宋汝涵真的不是能是一個可以共同麵對困境的人嗎？
宋汝涵站在那裏，看著他。看著他宛如受傷野獸一般陰沉地抿住唇，轉身拉開車門。
回頭啊回頭啊，告訴我你的決定。宋汝涵忍不住追上幾步，礙事的警察又要推她，她索性撐起一個人的肩膀，一個淩空翻轉，跳進警察的包圍圈內。
“包昱！”
她大喊著他的名字，人群太吵，她不確定他聽見了。幸運的是他猶豫了一下就側臉看了過來，視線在掠過她的時候停頓住。一時間他們的目光對視了，可是在他的眼裏，宋汝涵看不到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更看不到那個眼睛亮亮地規劃他們未來婚姻的情人，他隻是很冷漠地看著她，而後又很快把視線收了回去。
這是什麼意思？宋汝涵呆呆看著他的背影，連被警察扯來扯去也毫不自知。
“包昱！”
他沒有回頭，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宋汝涵腦子一片空白地看著他的背影。
原來這是答案嗎？她是一個負擔，就算她沒想過別人替她承擔，她依舊是一個不夠輕鬆的情人，對於現在的包昱來說，他已經玩不起那種靠著感情維持的戀愛遊戲。
家家酒結束了，而她又可以去做她的不敗女王了。
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但是這一刻仿佛在很久以前就猜到了，隻是此刻正式地在現實中播放而已。
宋汝涵沒有哭，她不是不能承受這些的女人。她收起臉上的表情，用僅存的一點兒驕傲揮開拉著她的警察。
“放開，我自己走！”
她沒再看包昱，大步走向來時的方向。她要回店裏向店長認錯，然後乖乖地打工，過屬於宋汝涵自己的生活。
忽然她依稀聽到身後有呼喚聲。她站住了，回過頭去，包昱已經坐在車裏，汽車也開始緩緩啟動。
錯覺嗎？宋汝涵苦澀地笑了，隻有笨蛋才會有這麼愚蠢的錯覺，當她想再次轉身的時候，那已經開始加速的汽車忽然停住了，緊接著，包昱從車裏衝了出來。
這次他炙熱地看著她，眼神又是她熟悉的那個包昱。忽然他把手放在嘴邊大喊了起來：“等我——”
聲音帶著嘶啞，卻不是青春期的那種變聲，倒像是用盡全力完全沒有保留的承諾的呐感。
等他嗎？宋汝涵看到他對她笑了，然後在記者們圍上來之前再次鑽進車內，這次汽車毫不留戀地遠走。
宋汝涵看著汽車的背影站在那裏，直到人群散去，她還是站在那裏，幾個不識趣的記者曾經妄想采訪她，都被她的眼神給逼走了。
人終於一個不剩了，她向前走到包昱方才下車的地方，想象著他剛剛站在這裏對她的嘶喊，她伸出雙臂，把剛才從時空中流走的影像擁抱在懷裏。
雖然晚了，但是她還是做了她原本想做也該做的事。
包昱，好吧，我等你。
六年後。
“宋老師，為什麼我們女中的圍牆那麼高？”
初中部的小女生們好奇地站在圍牆邊，足足有四米的圍牆簡直高不可攀，她們彼此點頭得出結論。
“好像監獄。”
宋汝涵環胸看著圍牆，心裏有些納悶，這樣的高度算高嗎？
“我說你們，現在是在上體育課吧！”
帶著尖銳的口哨聲，當年還是高大俊挺帥哥如今已經快進入中年的體育老師衝了過來，首先對曾經是自己學生的宋汝涵吼了起來。
“宋老師，現在是上課時間，不要放任學生四處亂逛！”說完轉身對那幾個驚嚇不已的學生板著臉教訓：“這個圍牆會這麼高，就是用來防止你們宋老師翻牆逃課的，如果你們要學她的話，這個圍牆還會繼續升高。”
宋汝涵和學生們交換了個眼色，連忙一起轉身乖乖上課。
“居然是因為我才加蓋的，但是這個高度對我來說也不是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