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升起,船舷甲板染了一層炫目的金色,誇邑站立船頭,眉睫深擰,看著兩岸瞬間閃過的景色,臉上浮現著淡淡的哀傷。眼望朝霞,漸漸凝聚成瀅漓美麗溫和的臉龐,他伸出手去,卻挽來朝露的冰涼,一聲深深的幽歎,訴說著無盡的相思與悔恨。
身後傳來輕柔的腳步聲,誇邑又是一驚,這腳步聲何其熟悉,沒錯的,是瀅漓!他倏然轉身,口中大叫著:“瀅漓!”,卻又一次看到紫蒙那張微黃的臉。
紫蒙看著誇邑由狂喜而漸漸歸於失望的眼神,溫和地宛然一笑,“侯爺,你又認錯人了,你在思念瀅漓公主嗎?”
誇邑把頭扭到一邊,他不想讓人看到他即將溢出的眼淚。紫蒙低首又是一笑,“侯爺,如果瀅漓公主能回來,你願付出怎樣的代價?”
“嗯?”誇邑轉過頭來,看著紫蒙臉上令人不解的笑靨,轉瞬又自嘲地一笑,向江水朗聲道:“如果上天能還我瀅漓,我願紮到水底做一輩子的烏賊!”話音剛落,隻見紫蒙輕抬玉腕,在臉上一晃,一張人皮麵具從臉上揭了下來,一張美麗年輕、笑靨如花的臉龐在朝陽下閃著熠熠的光彩。
誇邑大瞪著驚愕的雙瞳,突然一扭身,“撲通”一聲從船舷紮進水裏。瀅漓大吃一驚,猛然想起誇邑不會遊水,嬌身一擺,一個魚躍也跳入水裏。水底水流湍急,誇邑下水後就被江水直衝而下。
瀅漓公主深習水性,順流而下,很快找到在江水中翻滾的誇邑,身子一挺,快速欺身近前,拽住他一隻手臂,向岸邊遊去。
當瀅漓像拖死狗一樣把誇邑拖向岸的時候,氣得真想再把他踢下去,他怎麼好端端地突然就跳了水,看剛才有多危險。
誇邑雖說不會水,但他有一身奇異的武功,在水中緊緊閉了氣息,也沒有灌進多少水,在水中隨著水流翻滾,單等瀅漓下水來救他。
誇邑坐在岸邊,激烈地咳嗽著,臉上神情卻不知是在笑還是在哭。瀅漓看他咳得辛苦,忍不住上前幫他捶起後背,口中嗔怪道:“你什麼毛病嘛,竟然無緣無故地就往水裏跳?!”
誇邑咳得紅了臉,還對瀅漓辯道:“我怕……我不到水裏去當烏賊,你就會消失了,這……咳咳……可是玩笑不得,我是發了誓的……老天定是看我當烏賊的誠心大呀……”說著又向江邊爬去,嚇得瀅漓連忙拽住他的後衣襟。
“……唉……你怎麼回事嘛?”
誇邑回過頭來,一頭撲了上去,把瀅漓壓在身下,臉上淚奔如泉,像雞啄米一般,在瀅漓光潤的臉上狂親濫吻,口中不住地說道:“我誇邑何德何能……蒙蒼天如此厚愛,失而複得,失而複得……今生今世不供祖先不供神靈,就供這江裏的烏賊……哈哈……”
瀅漓被他壓得透不過氣來,一邊使勁推著他,一邊嗔怪道:“……你瘋了呀,光天化日的……柯轅在看呢……”
大船上的人,已發現水中的狀況,忙把船兒撐了過來,靠近江岸,柯轅、葛裳在船頭不安地看著岸上的情景,不知發生了什麼。待瀅漓與誇邑從搭下的船板上渡過來的時候,幾乎讓所有的人都震驚了,穿著紫蒙衣衫的紫蒙,怎麼突然就變成了他們日思夜想的瀅漓?柯轅第一個衝過來,撲進瀅漓的懷中,號啕大哭。
葛裳更是滿眼含淚,不知這是怎麼回事。大家哭了一回後,瀅漓擦了擦眼淚,“此事說來話長,咱們到艙內去說吧。”
他們一行人走進船艙,落座後,瀅漓講起了自己的不凡經曆。她那天跳崖後,身體被江水衝到岸邊,幸得不死。她本無生念,但牽掛身陷牢籠的父王和柯轅,才讓她堅持著活下來,說什麼也要見柯轅與父王一麵。
她輾轉來到端陽城,正好碰上宮裏挑選照看柯轅的嬤嬤,她化了妝混進宮內,與柯轅朝夕相處,也許真是骨肉相連的關係,哭鬧的柯轅見到化名為紫蒙的瀅漓後,竟然不再哭鬧,她也便從此留了下來。
誇邑忽想起一事問道:“在宮裏找時,你怎麼會不知道機關在什麼地方?”
瀅漓宛然一笑,“我本來就不知道嘛,桃花宮本是我母後生前居住的地方,是她告訴我床下有,可以直通宮外,因那時朋黨之爭甚劇,說不好什麼時候就會有危險,那挖來本是用來逃難的,但一次也沒有使用過,告訴我時我也沒有細聽嘛。”
誇邑歎了一口氣,愛憐地捋了一下瀅漓鬢間的柔軟烏發,“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竟然不注意聽,險一險就困在那裏了,真是把我急壞了,也算是蒼天有眼,竟然讓我無意間碰到機關。”
說到此大家都笑了起來,劫後餘生,全家團圓,感不盡的蒼天厚愛,正在他們喜不自勝的時候,忽聽船外大喊:“誇邑我兒!速速歸來……”
“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