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的抖動,使得腳踝上的血玉亦隨之抖動,玉石之間的碰撞,發出著悅耳的脆鳴。
“這樣,以後隻要你稍一走動,那麼自然會有人聽到這聲音。”仰起頭,他唇角的笑似有深意。
豔美的容貌,媚人的笑意,她低頭望著他,心中一陣發慌,“摘掉,我不要戴這玩意兒!”她用力地喊著,借此來掩飾心中的慌張。
“沒有用的,顏兒。”他撥開她的秀發,攬住了她的頸子,把她的臉湊向自己,“天下之中,惟有我可以解開這血玉之鎖。”他的鎖,隻有他可以解開。而他現在——沒打算為她解開。
“你……”她抿著唇,貝齒咬得隱隱作痛。在他的麵前,難道她隻是一個玩具,隨著他的撥弄而舞動嗎?
他的唇,湊向她的耳際,細長的手指滑過她的鎖骨,“那麼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本事能夠逃離天君府……”
幽幽語音,隻為了換得一個證明,“情”字,他不識,她也不知。
血玉,扣在了她的腳踝上,如同摘不去枷鎖般,讓她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叮咚!叮咚!”
清脆的玉石聲,卻讓她聽著心煩。這樣的聲音,仿佛在召告著她永遠都無法擺脫開天無夜。
獨自一人,宋依顏漫無目的地“遊蕩”在天君府中。天無夜給她戴上了血玉,然後給了她所謂的“自由”,而這自由,僅是在天君府中可以隨意走動。
青青綠草,碧天白雲,她卻根本沒有心情去欣賞。
一抹瘦長的身影不知何時印入了她的眼簾。儒雅秀氣的麵龐,透著淡淡的寧靜。
她的心猛然一震,腳步,竟不自覺地朝著人影走去。
不待她走近,對方已回過頭來,漂亮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光芒,“是你?”紫月望著宋依顏開口道。
“不可以是我嗎?”她同樣望著他,走到了他的身旁。明明他是跟在天無夜身後,效忠於天無夜的人,但是她卻總是無法做到敵視他。
是因為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隱隱暖意嗎?因為他曾在她狼狽不堪的時候,伸出過臂膀,抱起了不住發抖的她。
“沒有。”他緩緩地搖了下頭,目光不覺地瞥向了她被裙擺所遮掩住的腳踝。
她一聲哼笑,把自己的裙擺拉高,露出了纖瘦的腳踝,而腳踝之上,則是閃著紅光的血玉,“你是要看這個嗎?”即使知道自己的動作根本就不是身為女子所該做的動作,但是她卻還是忍不住在他的麵前露出了血玉。
雖然天君府中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腳踝上被天無夜扣上了血玉,但是真正看到過這血玉的,卻隻有天無夜,她,以及現在的他。
紫月盯著宋依顏腳踝上的玉石,良久,終於挪了挪唇,“主君……很重視你。”會把血玉扣在她的腳踝上,無疑是主君的一種宣誓。主君對於她的感情,應該不僅僅如主君所言的那般,隻是有趣而已。而她呢?她會懂得主君的心意嗎?
“重視?!”宋依顏嗤笑一聲,指著腳踝上的血玉,“你指什麼?是指這像鐐銬一樣的東西嗎?”即使那是所謂的貢品,是人們眼中名貴至極的東西,但是在她看來,卻隻不過是鐐銬而已。
他收回視線,把目光轉向了遠處的青山,“還是無法去接受主君嗎?”對於她,主君該是已做了無數次的忍讓。不然區區的一個宋依顏,又怎麼能夠活到今時今日。
而他呢?究竟是怎麼了,竟然會對著她,付出著“多餘”的關心。他——不是從來都不喜歡去理會他人的事嗎?
“因為我無法做到向你一樣的忠於天無夜。”她放下裙擺,低垂著頭,盯著腳地下的綠草,“你呢?真的是沒有任何的理由,便可以如此的去效忠一個人?”她突兀地問道,莫名的,她想要去更了解眼前的這個少年,這個總是一臉淡然的少年。
沒有任何的理由嗎?清明的眸子眨了眨。眼前,仿佛又出現了六年前的那個場景,那個被大雪所覆蓋了的戰場……
他不記得他躺了多久,他隻記得在那場戰爭打得很艱巨。國家的動蕩,即使是隻有十二歲的孩子,也必須當兵,去進行所謂的“保家衛國”。
戰爭打了幾天幾夜。他忘了自己是如何撐過那幾天幾夜?也忘了他究竟殺過多少個敵人。他的腦海中,有印象的是一把鋒利的長槍,穿過了他的胸膛。然後……他倒在了地上。一切廝殺的聲音,似乎都在漸漸地遠離著他……
直到那個人,那個猶如戰神一般的人站在了他的眼前,在那片大雪中,穿著一身白衣站在他的麵前。
那人有著一張精致而豔麗的麵龐,隻是他眸光之中的那份冷然,是他所不曾見過的。
“原來還有人活著呢。”
他記得,那人是如此說的,騎著白馬,居高臨下地睨看著他,說著……
“……是啊。”那時候的他,是這般回答的。血,因為天氣的關係,而早已凝固。他懷疑,自己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或者該說,他根本就以為自己應該死了才是。
“想要活著嗎?還是想要一個痛快的了斷呢?”那人的聲音,在皚皚白雪中繼續響著。
“活著……便……活著了,死了……也不錯啊。”他扯動著嘴角,喘著氣艱難地說道。在這樣的時代,生與死對他而言,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然後,過了許久,就在他以為死神將要降臨在他身上的時候,他又聽見了那人的聲音,“既然如此,那麼你的命,便暫時由我接收吧。”
那人把他抱上了馬背,當他再次地睜開眼睛的時候,知道了他的名字——天無夜。這個國家裏被稱之為戰神的男人……
“你怎麼了?”一隻手在他麵前輕晃著,宋依顏奇怪地瞥著紫月出神的表情。他究竟在想什麼呢?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幾乎可以說是沒有表情的臉上,露出這樣的神情。
“沒什麼。”他回過神,臉上,又恢複到平時的淡然,“我會忠心於主君,隻是因為,我的命是主君的。”很自然的一個理由。男人,欽佩的是強者。而在他的眼中,天無夜便是強者。
她盯這他的麵,像是想要在他的臉上找出什麼蛛絲馬跡。
“違抗主君,對你沒有任何的好處。”他幽幽道。語氣之中,有著不易察覺的關心。曾幾何時,他竟然把關心一點點的付諸給她。
“我知道。”宋依顏抿了抿唇,抬起腳,踢飛了一塊腳下的碎石子,“但是我卻沒有辦法不去反抗。”很奇怪,在他的麵前,她似乎可以平靜地說出一些她不曾說出過的話。
紫月,紫月,這個名字,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在她的心中留下了影子。
“你知道嗎?他隻是把我當作一個物品,他要求我去愛上他,但是卻用著我朋友的性命來要挾我。”所以她無法去愛上天無夜,所以她惟一增加的感受隻有無助。
她的話讓他皺了皺眉,“朋友對你那麼重要嗎?”那是種他所不曾去體會過的感情。
她點著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因為我是個乞兒,我什麼都沒有,惟一擁有的,隻有朋友。”
所以,那是她最珍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