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得像天使一樣的姐姐去了那裏?!
“不喜歡?不喜歡就走啊,你還要死皮賴臉呆在我身邊囉裏巴嗦多久?”寶兒目光一暗,她閉上眼睛。真痛快啊,不管多疼,心都可以無限地再更疼下去,“走吧走吧,我身上很快就沒有你要的東西了!”
“難道姐姐你認為,我到你身邊是想要什麼東西嗎?!在姐姐眼裏,我就隻是這樣嗎?!”
享受,享受這樣相互折磨的喜悅,這就是她活著的樂趣。“開什麼玩笑,誰管你怎樣啊?!”
輕風的嘴唇煞白,身子輕輕地顫抖:“就是說,就算我死,姐姐也無動於衷嗎?!”
“哼哼……”她突然張開眼睛,滿是地獄的光芒,“我管你去死……有些人,想死,還死不了呢。”
輕風手裏的保溫盒哐當一聲掉在地板上,裏麵燉了好幾小時的雞湯,被他捂在懷裏還滾燙雞湯,濺滿他的鞋,可灼傷的卻不是他的腳,而是快要崩潰的心。
他捂著心口,轉身往外跑去。
……
“心兒姐姐,你有想要守護的人嗎?”小輕風輕聲問,眼裏多出很多的渴望。因為心兒姐姐的幫助,他的病情開始好轉,他又有了生存的渴望!
“有啊,誰都有想要守護的人。”心兒笑起來,像可愛的天使,“我想要好好守護著媽媽,還有妹妹。”
“姐姐有妹妹嗎?”那那個妹妹一定很幸福,“她叫什麼名字?”
“她叫寶兒,過些時候,我帶她來跟你見麵好不好?”比實際年齡更懂事心兒,笑著輕撫輕風的頭。“你見到寶兒,一定也會很喜歡的。”
“寶兒跟姐姐像嗎?”如果像,他一定會很喜歡很喜歡的!
“當然了,我們是姐妹啊。”
“那好,等我長大了,我也會幫著姐姐守護妹妹的。”輕風笑容亮晶晶的。
“那輕風可要加油把身體養好了才可以。不過,寶兒可不是輕風的妹妹,她也是姐姐,她比你大一歲呢。”
“……”輕風一愣,隨即又信誓旦旦,“那我會像守護心兒姐姐一樣,也守護寶兒姐姐。”
“一言為定。”心兒伸出小指。
“一言為定。”輕風伸出小指。
然後小指緊扣小指。
一言為定。
……
可是,金寶兒跟金心兒相差太多了,相差太多了呢!
輕風大口大口地喘氣,他跑不動了,隻能倚著牆,麵色青白。
心兒天使一樣的笑容,浮現在腦海裏,跟寶兒嘲諷無情的笑容相差太多了啊!
可是,他的心為什麼猶如被重錘持續捶打一般,疼痛不堪?!
……要唱歌就唱自己寫的歌,唱別人的歌有什麼意思?!
……我說剛剛那首歌,叫什麼?
……那叫輕風吧。
……吃吧,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你拿別人的歌付自己的賬當然不行,我要《輕風》,隻有把《輕風》給我我才讓你吃飯!
……
其實,是一樣的……是一樣的對不對?!
輕風深呼吸,再次朝寶兒的病房奔去。
門哐當一聲,被他用力推開打在牆上,他的胸口劇烈起伏,無法開口說話。
還沒來得及收拾情緒的寶兒,呆呆地望著他。
他不是摔門離去了嗎?她沒想到他還會回頭。
可是,就算回頭了,又怎樣呢?寶兒微微地揚起嘲諷的嘴角,輕風大聲道:
“不要笑!不要那麼笑……”他眼睛紅紅的,嘴唇卻出奇的蒼白,“那不是姐姐想要露出的表情,姐姐的心在哭……姐姐的心一直在哭著……”
“……開什麼玩笑。”寶兒將目光轉向窗外,悠悠地說,“我金寶兒,是會哭的人嗎?”
清晨的陽光,金燦燦的。
樓下的噴泉聲不大,卻充滿著她的聽覺,那是破碎而絕望的聲音。
是她的,以及,上官橈的。
“姐姐,忘掉過去吧,你要為你自己活一次。”輕風劇烈的呼吸漸漸平息下來,“如果攥著過去是一種痛苦,那麼愛你的人一定是希望你徹底地將過去忘記。”
愛她的人?在哪裏呢?忘記……又談何容易?
每年的荷花都會開,每一年都有兩個親人的忌日,每一次媽媽離去的背影,每一天都要麵對的是在等待裏反複愧疚。
“忘不掉了。”寶兒恍惚在夢遊,“三歲,生日的時候,爸爸為了趕回來給我過生日,結果發生交通意外……忘記?是能忘記生日,還是忘記忌日……”
“小時候,我不明白,為什麼媽媽看著我的時候,不像看著姐姐時那樣露出微笑,而是那麼疏遠的。為什麼姐姐能給過世的爸爸上香,我卻不能。後來,我漸漸明白,那是因為我奪走了媽媽摯愛的人。媽媽雖然不說,卻永遠無法像愛姐姐那樣愛我。
安慰、陪伴、甚至照顧都是姐姐給媽媽的,姐姐是媽媽的精神支柱,讓媽媽能撐起整個金家。
可是,最後我金寶兒連姐姐也……”
所以忘記?!除非把她的心,她的腦子,她的靈魂都掏空洗淨,那麼或許會忘。
“姐姐……”輕風輕輕地將她抱在懷裏,他第一次抱住了她。
這是姐姐嗎?
那個時常敲他腦袋的姐姐?那個因為他不吃蛋糕,而把整個蛋糕店搬空的姐姐?那個說話放肆走路都不可一世姐姐嗎?
她不是……
懷裏的姐姐,弱小得仿佛他再稍稍用力一點點,就會破碎。
而平常挺直傲骨的背脊像已經被折斷一般,虛弱地靠在他的懷裏。
其實她不是願意讓他抱著吧,而是沒有力氣反抗。
“姐姐……”剛剛他怎麼可以對她說那麼重的話呢,“姐姐,對不起,沒有好好守著你對不起。”
懷裏的人突然挺起背脊,像是努力要把被折斷的骨頭接上。
輕風微微笑,眼裏滿是亮晶晶的東西,像把所有的陽光都裝了進來,隨後他燦爛地笑開,陽光從他的眼睛裏一顆一顆滑落下來,弄得她也沾染了一身的亮晶晶。
他輕輕地伸手,輕撫她的脊背。
“姐姐,沒關係的,輕風幫你撐一會兒,你可以……歇一歇,讓輕風幫你撐一會兒。”
寶兒的手緊緊握成拳,似是冷極了,牙齒咬得咯咯響。
可以嗎?可以嗎?!
“我會,守著姐姐的……”
這世界上,她最喜歡的是荷花,純白的荷花。
可是今天,她看到了一樣像荷花一樣純潔的東西,那是從輕風亮晶晶的笑容裏滑落的眼淚。
輕風的眼淚。
幹淨的,透明的,亮晶晶的。
一如他的笑容。
不知道是信任、恐慌、還是已經無法再承受再多一丁點,她突然伸出手,用盡全身地力氣抱住輕風。狠狠地,似是要把他揉破擠碎在自己身上,將所有脆弱過度到他的身上一般。
骨頭,都要被她一寸一寸地捏碎,輕風才了解她的痛,有多麼撕心多麼裂肺。
“沒關係的姐姐,多疼多痛都沒關係,都給輕風吧。輕風已經長大了,可以守護姐姐了。”
寶兒劇烈的顫抖,這才是她真正從垂死邊緣回來的時刻。
她要再努力一次,再努力一次,活著。
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