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橈的心也要被烤焦了,灼痛著。
“寶兒,荷花開了,滿滿一池塘,都是純白的顏色。今天開得最美,你再不起來,花期就過了……”
此時,似是一陣風吹來,狂躁的夏天,突然因為這陣輕風微微有些鬆懈,容人喘息。
吉他伴著的歌聲,從陽光裏細膩地劃開一顆一顆音符。
……
尋尋覓覓終於在人群中我找到了你
……
你說你喜歡冬天那純白純白的雪地
卻又害怕幸福會像雪花消失無聲息
……
悲傷憂愁委屈或是一個人都沒關係
從現在開始換我來看著你得到幸福
……
姐姐你聽到嗎?
輕風啊會永遠為你守候春秋與冬夏
……
左敏慧在病房的門口,有那麼一會兒的猶豫。她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個孩子,每次離開內疚都會加深,卻無法停住離開她的步伐。
或許,此生她們成為母女,就是上天安排的一場劫難。
握了握拳頭,毅然走到寶兒的病床邊,她的音量不高,也隻說了一句話:
“如果你這樣死去,九泉之下的心兒也絕對不會原諒你。”
這句話,猶如一把刀,劃開寶兒沉浸的黑暗,強硬地插入她的心髒。
即使意識是昏迷的,可撕心裂肺的痛徹底地讓她醒來。
別人都是會被愛喚醒的,可喚醒她的是無邊無際的愧疚與痛苦。
寶兒麻木地望著天花板良久,才察覺左邊有股壓力存在。
床邊趴著睡的是上官橈。
他一直都沒有離去嗎?
他烏黑的頭發看起來是那麼柔軟。
耳朵上那顆墨綠色的寶石,隱隱折射光芒。
其實,他不適合這種綠。
這種綠,是最潮濕黑暗的地方生長的苔蘚的顏色,灰暗見不得光。
他應該戴的是白色,折射聖潔光芒猶如天使羽翼的白色,那才是上官橈的顏色。
寶兒輕輕地抬起手,隔著空氣,輕輕地觸摸他的臉、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還有他帶著淡淡荷花香的唇瓣。
結束了,寶兒過於幸福的夢,醒了。
閉上眼,她突然朝著他耳朵上那顆綠寶石出手。
上官橈痛哼一聲,捂著耳朵迅速坐直身子。
當他對上寶兒清澈的雙眸,痛立刻就被拋到九霄雲外。
“寶兒,你醒啦?!”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她的額頭,“太好了,燒退了,寶兒……”
他憔悴得像一朵失去水分的荷花。可即便是這樣……也再無法從寶兒的眼裏看到疼惜。可他看不出來,喜出望外地往門口跑。
“寶兒你等會兒,我去叫醫生!”
他的手就要碰到門把。
“不用,哪有那麼容易讓我死?”
他握著門把的手僵住,寶兒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冷,都無情。
一股寒意驀然竄上脊背,他回頭笑了笑:
“寶兒,我去叫醫生來,你乖乖等一會兒。”
寶兒盯著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目光若有似無地停留在他的右耳。
腥紅的鮮血,在他溫潤的耳垂處一點點地冒出,形成另一顆血紅的珍珠。
那顆血珠,紅得驚心動魄,美得懾人驚魂。
上官橈的笑容變得岌岌可危。他順著她噬血的目光,不由自主伸手去觸摸右耳。
冰涼的液體沾染了他的指間,而右耳上空空蕩蕩的。
寶兒鑲嵌上去的寶石,不見了。
剛剛才忘卻的疼痛,突然刺痛,從耳朵一處紮進他的腦子裏。
……
“海瑞溫斯頓絕版珍品,世界上唯一一對,所以你任何時候都必須帶著,那是你屬於我的標誌,除非我不要你了,你才能脫下來。”
……
現在寶兒把它拿回去,那就表示……她不要他了?
嘴角的笑容破碎了,他有些慌亂地搖搖頭。
“別鬧,寶兒,這不好玩。”
“所以我不玩了。”她對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更沒有絲毫留戀,大病初愈蒼白的臉上,滿是地獄的劣氣。“九號,金寶兒我玩膩你了,所以不要了。”
上官橈的臉色比她好不到哪裏去,指尖冰冷地刺著掌心,他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病剛好,現在什麼都不要想,我也什麼都沒聽到,所有事等你病好了我們再談。”
寶兒輕哼,她朝他伸出右手。
攤開。
墨綠色的寶石,在她掌心連接著心髒的掌紋上靜靜折射幽暗的光芒。
難道……
他想到下大雨的那天,她也是那樣將手機攤開在他的麵前,然後將手機丟棄在風雨裏。
不,不是那樣!
他想去阻止,已經來不及。
烙在他身上寶兒的標誌,那顆綠色的寶石,世界上唯一與寶兒耳朵上戴的是一對的寶石。
寶兒毫不在意地往窗外拋了出去。
綠色的寶石,在星光最亮的一處閃耀綠色的光芒。
光芒一閃而過,隨即隱沒在夜色當中。
無聲無息,無跡可尋。
上官橈想也沒想,飛快地衝了出去。
寶石,隻要寶石回來,寶兒也就回來了!
可是,寶石在哪裏?!
他恨不得翻遍仁愛醫院每一寸草地,
可是,寶石到底在哪裏?!
他恨不得抽幹那池噴泉的水池。
可是,寶石……到底……在哪裏……
“哥,你在找什麼?!”一大早便趕來的輕風看到上官橈在噴泉下翻找東西,詫異地問。
上官橈沒有回答,細細摸找,找得那麼仔細,那麼認真。
他一直自己安慰自己說,隻要寶石找出來,那麼昨晚寶兒說的一切都隻是玩笑,她隻是又鬧脾氣,整整他而已。
隻是,從他顫抖的手,消失的笑容,泄露了他的慌張。
醫院的噴泉不大,水勢也很溫柔,可砸在背上,竟是如此之痛,痛得心跳都如被針紮一般。
寶石找不到了,從昨天夜裏到現在,從草坪到水池都翻遍了,也還沒把寶石找出來。
清晨的陽光,透過柔和的噴泉,流瀉金燦燦,水靈靈的光華。
隻是所有的光芒,到了上官橈的身上,都黯淡無光。
就連他耳朵上時常會跟寶兒耳朵上會相互輝映折射光芒的寶石也不見了光彩……
寶石?
輕風細看,上官橈耳朵上的寶石確實不見了。
看看寶兒病房的窗戶,再看看上官橈,他突然明白了什麼,衝上樓去。
寶兒瞟了氣喘籲籲的輕風一眼:
“手裏拿的是什麼?吃的嗎?快拿給我。”
“哥哥還在樓下找寶石。”
“是嗎,大概賣了能拿不少錢吧,他要掙錢你管?!”
“我說的是,哥哥正在噴泉下找寶石!”
“我說的也是,人家喜歡做什麼關你什麼事?”
“姐姐!”輕風鮮少這麼嚴厲地對她說話,“這是你的心裏話嗎?!”
“……”寶兒看了這樣的輕風一眼,聳聳肩,“我還真沒那麼用心說過話。”
“你……”輕風的胸口突然劇烈起伏,顯然他十分生氣,“你……你跟我心裏的那個姐姐一點兒也不像,我不喜歡這樣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