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的幸福(公孫羽)
前言 一根執著飛翔的羽毛(秋飛花)
羽毛不承認自己是一個很有天分的作者,但是我堅持這麼認為。事實上,她是一個很有主見,很有思想的女孩子。讀她的小說,經常被她字裏行間些自然流暢、閃耀著哲理光輝的語句打動,而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些美侖美奐句子卻是她信手撚來、隨意揮灑而成。
她不喜歡別人過分的讚美,她是那種異常勤勉、求實、認真跟執著的人;她對自己的文章從行文風格到故事內容都有非常嚴格的要求;她渴望進步,並不斷地進行各種冒險嚐試;她天性爽朗,給人以親近的感覺,但在這一點上也不是全然可愛的。因為她那種不肯服輸的個性,有時會讓我感到頭痛萬分。例如:她會在發表了某篇文章後命令我去閱讀並提出意見,但到了最後又會為我一句老實,卻並不見得準確的評論而大發雷霆、口水亂濺。但你要當她是一個很自戀的作者那就錯了,因為她有時也會為了一句批評,將已經構思成熟的十幾萬字小說全部推翻。
羽毛寫的是通俗小說,但她的態度卻是異常嚴謹。對待每一部作品都會全身心投入、耗盡了心力去創作,甚至不惜把自己弄到瘋魔的狀態。我忽然間想到:是不是因為羽毛寫的時候已經把自己搞成了一隻“魔”,因此她的文字才會變得這樣有“魔力”呢?哈哈,這當然是一個玩笑了!不過,如果你有幸能讀到這本書,請你一定要去細細地品它,慢慢地嚼它,我保證你一定會看到一本絕對與眾不同的愛情小說,甚至有可能,你會讀到羽毛的心^_^。
我在想,這一根執著的羽毛有那麼好的天分(嘿嘿……她是抵死不承認的,但是我非要這麼講^_^),加上這樣的努力勁兒,總有一朝會變成一隻高飛的鴻雁。
羽毛剽悍插話:花花你說我寫文寫瘋魔了?你找抽是吧?
羽毛冷靜澄清:俺從來沒有寫文寫瘋魔過,對於花雨作者秋飛花憑空造謠一事,俺暫時持保留意見。
上部 莫失莫忘
楔子 言之不盡
言為心聲,有些話一定要說,但即便你可從容表達自己心意,聽在別人耳中,轉入別人心中,未必就是你的本意了,誤會因此迭生,禍從口出,於是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我還有那麼多關於人生的體悟來不及傳授給喜眉,總認為她還小,還小,不必心急,多讓她混沌幾年,人都是因為混沌而快樂的,我不曾料到我會走得這麼早,又這麼匪夷所思。
當第一拳以蜂蜇般的速度刺向我的胸口的時候,我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在胸腔內整個兒激蕩了一下,第二拳更快,就像第一拳還沒打完,又朝前遞了一下。穴蝠是我一手豢養的,我知道他們拚命時的勁頭,就算是強弓射不透的重甲也能被他們一拳打穿。毫無章法,卻至烈至毒的打擊方式,令穴蝠成為真正的殺人利器,我則像一個鑄劍的人,最終死在了自己的劍下。
當我拋不開情義重負,答應為穆昕奪位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將不可避免地雙手血腥,更將不可避免地罪孽深重,我所做的一切,最後都將償還,我看得很清楚,卻不曾料到這個結局來得這麼快、這麼怪。
我不相信我會被暖冬殺死,正如暖冬不相信他會殺死我,暖冬一定以為我能避開他的重擊,而他可以趁空躲避我的,暖冬沒料到我會臨時撤掌。
暖冬到底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郎,他不明白犧牲的涵義和代價。
當我力不能支,整個人傾頹般朝後仰倒的時候,最意外的人不是暖冬,而是站在一旁的喜眉。
不管齊府暗中進行著多少不為人知的勾當,不管我曾有過哪些令人發指的行徑,喜眉的那雙眼是幹淨的,是快樂的。
我也料不到她平生第一次直麵殘酷的時候,這殘酷是發生在她親父的身上。
“阿爹?”喜眉細聲細氣地叫我,她顯得十分懵懂,似乎無力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
直到此刻我才不得不承認,我對喜眉的嬌寵過了頭,以至於她個性如此軟弱,智慧才幹應對方方麵麵都是乏善可陳,我不曉得接下來的人生她將如何走下去。我的父母親族早就死在流放地,喜眉自小失母,母族也是人丁單薄,待我死後,喜眉無可倚仗。
“齊先生!”暖冬知道自己鑄成大錯,滿臉驚惶,手足無措。
萬事取其心,我知道暖冬不是故意殺我,這就夠了。但——喜眉絕對沒有這種智慧和練達,她絕對不懂人這一輩子活來活去僅是為了活自己的一片真心,她更加沒有勇氣麵對世俗壓力,不顧一切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我必須告訴她——
喜眉,這不是仇殺,僅是意外,別怪暖冬,你和他好好的,阿爹九泉之下就覺得安慰了。
但我說不出口,我無力說出口,每次掙紮都掙出滿嘴的血湧,我拚命地以目對喜眉示意,我感覺喜眉看懂了我的眼色,我放下心來,撒手去了。
喜眉,別管別人怎麼說,隻要你自己知道暖冬不是你的殺父仇人,一切僅是一場意外,就夠了。
人活來活去就是活自己的一片心。我齊眉俠一生,對妻子盡情盡愛,對朋友盡義盡忠,對女兒,悉心嗬護,我從來不去想自己的所作所為在別人看來是對是錯,因為我要的,從來都僅僅是,不負我心。
他第一眼見她就討厭她,認為她是他見過的最沒心沒肺的女孩兒。
他從沒見過哪個女孩能笑得像她那樣。那樣小巧紅潤的一張嘴,卻被她笑得就要裂開一樣,那樣星亮的一對杏眼卻被她笑成了黑線,像兩隻醜醜的小蜈蚣巴在她的臉上,真的笑得好討厭啦!
那麼巨大那麼明快的笑容,實在太刺目了!好想打她一個耳光,把那個該死的甜笑打掉。
他從沒見過哪個人這樣笑,他的父皇,他的母後,他的姐妹,他的兩個孿生弟弟,那些侍衛,那些宮女。他們都不愛笑,每次笑都像憋了一泡很硬的屎拉不出來,整張臉都擠在一起,快樂也因此擠在了一起……
因為他傷得十分嚴重,齊先生恩準他遷到仆人房,而不是和別的穴蝠死士一起窩在地洞裏。
“你是新人。”
這是喜眉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他立即撲過去捂住她就要壞他大事的小嘴,喜眉用力扭動,拳打腳踢,想要擺脫他的小黑手的欺淩,他的傷口不斷被碰到打到,他痛極了,手上的力氣更猛烈,喜眉突然不動了,他心裏一鬆又是一緊,不會吧,他捂死她了不成?他的武功何時這般長進了?
他放開手,細心察看她的臉,喜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視線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他一邊看她一邊更加討厭她,皮膚好白好白哦,她一定很少曬太陽,她一定可以睡很多很多的覺,每天都睡得飽飽的,還有下雨一定有人給她打傘,說不定她每天都用牛乳洗麵呢!真是討厭到家了。
“嘿!”他搡了搡她,像搡一隻討厭的布偶娃娃,其實做得太漂亮的布偶娃娃都是討厭的,他知道,因為他曾經有過很多很多的布偶娃娃,布偶要很醜,別人才會喜歡,人們都是因為優越感而喜歡,所以當那天皇叔問他,若你得登大寶,你會愛民如子嗎?他說,我當然會呀。
皇叔顯得很欣慰。
他又說,人人都對我三跪九叩,我多威風?我當然愛他們,不過我愛民如犬。他以為自己說了很妙的話,拜托,他才六歲而已,他哪來的子?雖然苟太監常常爺爺祖宗這樣亂叫他。
他養了好幾條獒犬,他好愛它們,它們也好愛他,總是對他搖尾巴,還舔他的手掌心,如果天下的良民都對他搖尾巴,他自然也好愛他們。
皇叔顯然不喜歡他的這個答案,他長眉一皺,冷哼了一聲,掉轉眼光不再看他,似乎他多麼醜惡肮髒似的。好討厭啦,皇叔好討厭啦,這個女娃也好討厭啦,她就像皇叔那麼白,羊脂玉似的,還有那對眼睛,墨點的一樣,討厭極啦,他實在忍不住啦,他要把它們挖出來啦,他的探出右手食指中指,雙指成勾,一點點逼近那雙因為驚嚇過度而失神的眼睛。
“啊!”喜眉終於慘叫起來。
他嚇了一大跳,猛然縮回雙指,她叫什麼叫呀,他的手指都還沒有碰到她好不好呀?
喜眉抽泣著,“你壞啦!”從來沒人揍過她啦,這個小男孩是第一個,她的牙齒都被要被他壓碎啦,好痛好痛好痛呢!
“你才壞呢!”他比她大聲,“你最壞!最最最壞!”更大聲。
喜眉驚住了,一邊吸鼻涕,一邊打嗝,怎麼會有這種人,明明做錯事的是他呀,為什麼他比她更加理直氣壯呢?難道——是她有錯在先?“那好嘛,對不起啦。”喜眉習慣了被人寵,她以為隻要她認個錯服個軟,他立即會像所有人一樣那麼寵他,隻要他變得和所有人一樣,喜喜樂樂地看著她,她就又可以眉開眼笑無憂無慮了。
她習慣了每個人都對她好,蘇嬤嬤,大青小綠,馬房的啞巴叔叔,廚房的桃枝,當然還有父親,也就是別人口中的齊先生,甚至連父親那位很驕傲很驕傲的朋友,穆王爺,每次他見到她都會笑嗬嗬地蹲下來與她平視,摩著她的頭頂問她,幾歲了,會識幾個字了,還有穆王爺總是不許她叫他王爺,總是說叫我穆昕叔叔吧,穆昕叔叔也有好幾個女兒,可惜都沒有喜眉這麼可愛。
沒有人對她凶過,從來沒有。蘇嬤嬤說,我們的喜眉小姐是海神娘娘轉世,所以這麼美這麼乖,隻有最有來曆的人才會投胎在這麼富貴雙全的家庭呀。
每次蘇嬤嬤這麼說,齊先生都會笑眯眯地製止,嬤嬤千萬不要這麼說,喜眉當不起。蘇嬤嬤是已故的齊夫人的陪嫁嬤嬤,齊先生一直拿嬤嬤當半個長輩對待。
“對不起啦,你不要生我氣了好不好?”喜眉很沒骨氣地避讓著。
“啥?”她和他道歉?這個女孩不是女的?是個假扮的小太監不成?她怎麼這麼像苟太監呢,就算他說屎是香的,苟太監也會心悅誠服地附議,好香好香,鮮香四溢,簡直比新出籠的蝦餃還要香啦!他覺得苟太監好惡心,他自那次後就再也不吃蝦餃啦!
“討厭啦!走開!”這個女孩也像苟太監一樣可惡又惡心,他傷口太痛了,不然他一定一腳踢開她,就像對苟太監那樣。
喜眉呆了呆,他怎麼還是對她這麼凶?“你不要凶我,小哥哥,我錯啦,我知錯啦,你不要生氣,我請你吃蝦餃?”她討好地捉住他的衣袖。他的衣袖很髒,又是血又是泥,可是她還是捉得很緊,她最怕髒了,不過這個小哥哥不一樣呀,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蒼岐國位於麒麟島上,以豐富的海產聞名天下,其中最珍貴最有名的就是芥子鯊,黃頂海鳥,和水玉蝦。這裏的水玉蝦比白雪更白,比水晶更透,連皮生吃都十分味美,蒼岐國的人常說,吃完一口水玉蝦,聞著太陽都覺得鮮香。水玉蝦販到中原比東珠還要值錢。齊先生和朝廷關係很好,獲得了水玉蝦的專營權,齊家因此暴富。
他一聽到水玉蝦,馬上就要吐了,他對她做了一個鬼臉,然後不由分說地掀起她的裙子,她一定是個偽裝的小太監,搞不好還是苟太監調教出來專門伺候他的呢!會吧?一直表現得十分暴虐的他心中一軟,苟太監雖然很無恥很討厭,可是他對他那麼好,好得無從挑剔,若非苟太監把他壓在身子底下,給他做了肉盾,他早就……他想到這裏喉中一哽。犬吠、刀劍相交的厲鳴、人死前的哀呼、求饒聲,一起刺入他的腦中,他突然變得好難過好難過,他不能再難過了,不然他就要哭鼻子了。
喜眉更大聲地尖叫起來,然後更大聲地哭起來。他掀她裙子?他竟然掀她裙子?天啦!喜眉從沒受過這樣的屈辱。
“嚷什麼!吵死人啦!”他還是理直氣壯地叫得很大聲。
喜眉的聲音一下子啞掉了,像一盆火被人用水嘩啦一下澆滅了,她捂著嘴無聲地悲泣著,越哭越覺得傷心,這個小哥哥為什麼不喜歡她呢?從來沒有人不喜歡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