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之終於在邵華濃密的頭發裏找到了一根白發。
邵華的頭枕在她的大腿上，他回來的時候善之正在床上看書，這些日子她為邵琦婚禮的事情跑動跑西，她還是個小姑娘，哪裏遇到過這種事情，自己都還沒有成家就要先幫著未來的小叔子忙碌起了婚事，好在她還有母親，婚禮的繁重事宜倒是將這些日子的愁雲轉散了不少。
邵華回來時，她也是昏昏欲睡，雖然手裏捧著一本書在看，可內容是什麼卻是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不知道他在門口站了多久，隻是當她抬頭想看看鍾表的時候，就見到門口的他。
隻脫了大衣，身上還穿著西裝，就這樣靠在門邊看著她，邵華本就生得濃眉深眸的，在這樣燈光不明的情況下，又直直地看著善之，善之覺得自己的心瞬間劇烈跳動了起來，臉上也熱了。
邵華隨手解了西裝，扔在了地上，脫了鞋子就爬上床，頭枕在善之的大腿上，仰著臉看著善之。
從他的身上傳來了煙味，而善之早就習慣了這個味道，這也是邵華身上獨有的味道。
善之不明白邵華今天是怎麼了，見他這樣反常，她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垂下了眼睛問他：“你這是怎麼了？”
邵華調整了一下姿勢，閉上了眼睛，呈現疲憊的樣子，善之從被窩裏伸出一隻手撫摸他的額頭，他額頭已經有了幾條痕跡，終究是歲月不饒人，它們便像樹的年輪，這個男人今年也有37歲了，他們糾纏這麼多年，終究是在這輩子挨到在一起了，想到這裏，善之便笑了。
“手放回被窩裏，外麵冷著呢。”邵華聲音模糊地傳出。
善之不理他，一隻小手依舊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摸索著，尋找著新的發現，“瞧你臉上凍得像快冰，也不知道洗個熱水澡趕緊睡床上暖和，還說我呢。”
邵華笑了笑，一把抓住了在他臉上肆虐的小手，如往常一般握在掌心，“我不冷，我就想躺會。”
“那就脫了衣服進來躺著。”善之推了推他。
邵華依舊閉著眼睛，卻翻身張開雙臂一下子揉住了善之的腰，把臉埋在她懷裏，善之的手插進他的頭發裏，自然就見到了一根白發。
她不期然想起那日他隨口而說，卻有認真到能讓她哭泣的話，他不在乎白發，自己的歲數就擺在了那裏，隻是怕跟著他一起出去讓她被人說了閑話，他覺得愧疚。
他又哪裏知道，一個男人真正的魅力，哪裏是這些外在所能體現得了的，而她喜歡他的，便是他的本色，即便是有一天他滿頭的白發，即便他身體殘缺，她都可以不在乎，隻要他還是他，隻要他的內在未曾發生改變，他在她的眼中，就依然是她想要的那個人。
她想，邵華也是個自卑的人，他過多的顧慮，又何嚐不是源於自卑呢。
“善之，我做錯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
邵華卻搖頭，“是我毀了她。”
善之皺眉，“你可以補救。”
“無法補救。”
善之頓了一下，才道：“那麼，你就將這個愧疚遺忘。”
夜深了，他的聲音才久久傳來：“無法遺忘了……”曾經他以為他可以，可走到這一步，他才明白，一切都是遲了，說什麼都遲了。
邵琦婚禮將近，可是善之卻一直沒有見到新娘小莉，小莉和善之的身形相差無幾，所以新娘禮服是按照善之的身形裁量的，店員打電話來邵家說是禮服完成了，那日邵華正在吃早飯，打算出門去，聽了電話後改變了行程，陪著善之去了一趟店裏試禮服。
在車上善之還有充滿了疑惑：“邵琦和小莉真的沒有鬧不開心嗎？一個女人一輩子的大事情怎麼都沒有出現？我也好久沒有見到她了。”
邵華笑了笑，“小兩口的事情我們都別管，反正婚禮上不會讓你代替就行，走，也讓我提前看看你換上婚紗是怎麼樣的。”
因為婚禮定得實在過於倉促，所以婚紗也盡量以簡單簡潔為主，善之換好婚紗出來的時候見到邵華竟然也換上了一套正裝，正對著她微笑。
店員將簾子撩起來的時候，嘴裏輕快地說著：“新娘子出來了。”
善之有一刹那的失神，竟然以為這是她和邵華的婚禮，他們期待已久，卻磨難重重的婚禮，她未來的丈夫正朝她伸出手，笑著等待她的到來，成為他一輩子的妻子。
善之心裏激動，又覺得不好意思，便轉開了頭，這明明不是她的婚禮，隻是一個替新娘來試穿禮服的人，竟然想這些事情。
再抬頭時，邵華已然走近，善之就問：“你怎麼也換了衣服？”
邵華笑道：“你都換了婚紗，我自然也要換上禮服，不然你多孤單。”
邵華將善之的身子往左偏了偏，正對著一麵試衣鏡，將兩個人的身影照在了裏麵，這是極為般配的兩個人，那樣溫暖的笑容，仿佛真的要將她膩進去一輩子。
善之心生感慨：“好期待我們的婚禮。”
邵華從背後揉住她，“傻瓜，我會給你一個婚禮的，最完美的婚禮。”
善之猶在感動，邵華卻已經直指一處地方，對著店員說：“能給我們照張相嗎？”
善之聞言一驚，人卻已經被邵華拉著往後頭的房間走去，她壓抑不住滿心的疑惑：“我們照什麼相啊？還穿成這個樣子？”
“你今天很漂亮，就算留個紀念。”
善之在心裏嘀咕，穿著別人的婚紗留什麼紀念，等以後他們結婚了，那才是該留紀念的時候。
她雖這樣想，可人已經被拖至幕前，也隻能在相機前站定，邵華這個時候又低頭對她說：“笑一笑，就當是我們的結婚照。”
善之覺得邵華孩子氣了一回，也就順著他，展顏一笑，邵華忙將她的頭擺正了，自己也看著前方，裂開了嘴說：“就這樣。”
師傅在前頭喊著：“準備！一二三！”
話音落下，碩大的燈光在善之和邵華的麵前閃過，留下了這對身穿禮服的男女。
當師傅說好了的時候，邵華挺直著的身影似乎一下子鬆了支撐，頭靠在了善之的肩上，他的唇印在善之的脖頸間，灼熱的感覺將善之的臉羞了個大紅色。
“別鬧了，外麵還有人呢。”善之推著他的身體。
邵華卻順勢抱住了她，道：“沒事，就讓我抱一會。”
善之也就不掙紮了，店員也識相地退了出去，整個房間就剩下他們二人，邵華悶悶的聲音這才從善之脖頸間傳出：“你今天穿這身衣服真好看，你在我眼裏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