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 向來情深,奈何緣淺(3 / 3)

“那你是怎麼知道,浪裏蛟是被人掏出了心肝呢?”什麼樣的血海深仇才讓人如斯,“我不是秦尚君我不是秦尚君,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發狂了似的,掀起了桌子,抓起桌上的卷宗,浪裏蛟的圖像被他狠狠的攫住手裏,一點一點的撕碎,咬牙切齒的一點一點的撕碎,“你該死你該死你該死,我殺了你,我不是秦尚君,我不是秦尚君!”浪裏蛟的紙片散落在塵埃裏,秦尚君一腳一腳的跺下去,動作間,頭上的帽子被甩下,披頭散發,雙目暴睜,就像是一隻活鬼,從阿修羅地獄中跑脫。

莫離早就繞到了秦尚君的身後,準備隨時給他狠狠的一擊,“爹——”從宮中回來的秦念慈清脆的叫道,秦尚君在聽到爹的聲音的時候,雙眼有瞬間的清明,旋即又陷入了狂亂,“我不是你爹我不是你爹,秦尚君死了,秦尚君死了,我不是我不是,你也死了吧,別這樣,啊,救命——”秦尚君越來越狂亂,雙手高高的伸著,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根可依附的稻草。莫離眼看事情要有變化,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秦念慈呆愣在門口的一霎那,重拳出擊,秦尚君便直直的躺倒在了地上。

拖進了屋中,這王府的好處就是房子太多,找了一個頂頂僻靜的屋子,把秦尚君架了進去,擯退了下人,秦玉寒同莫離進得去,念慈被送往莫老爺處,這樣的場麵不適合讓他在,不堪的事情有大人來承受,孩子歆享幸福便好。

“我不是秦尚君我不是,救救我,救救我,別丟下我,爹——爹——”還是驚恐的尖叫,昏厥中的秦尚君就像是陷入在最真切的夢魘裏,無助的就像是一個孩子,秦玉寒不禁同情心大動。

“給他吃這個!”莫離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碧綠的藥丸,“什麼?”“皇上給的安神丸!”動作粗魯的塞進秦尚君的口中,立竿見影,一炷香的時刻,秦尚君悠悠轉醒。

“為了念慈,我幫你保守你所有的秘密,但是,你欠他的娘親,一個交代!”秦玉寒語重心長,“我不想讓秦尚君活著,但是他畢竟是活著!”秦尚君眼角有兩滴清淚滲出。

再殘忍的事實,三言兩語便也能道盡,秦尚君親自撕開他心中的那個大大的陰影,讓那心裏不見天日的地方能透過一點點的陽光。

鄱陽湖的浪裏蛟凶殘成性,當年秦尚君同父親去鄱陽湖域訪親,回來的時候親眼看見了他的凶殘,浪裏蛟將前麵的船隻男女老幼悉數的殺光後,才來到了他所在的船隻,本來以為他大限已到,擋在父親的麵前,他隻想念妻子溫柔的臉和幼子稚嫩的笑。他想象中的疼痛卻是沒有落在他的身上,如果他知道會發生什麼,他寧願選擇自盡也不遠苟且的活著。誰能知道,浪裏蛟,性好龍陽,喜好男色,竟然對他起了禽獸之念,在一船人的麵前,把他強暴了。

為了整船人的性命,他虛與委蛇,隨著浪裏蛟去了賊巢,但是落在老父的眼裏卻是自甘墮落,三年後,他終於等到一個機會,浪裏蛟出海遇見了同鄉之人,本想打聽家中人如何,卻知道老父老母去世,說他在鄱陽湖上喪命了,妻子帶兒子改嫁,這時候他才知道,他犧牲了自己的身體和尊嚴,卻換來了整個家對他的背棄。他恨,恨自己,恨父親,最恨的人當然是浪裏蛟,是他把自己從人變成了水鬼,把他從陽光下拖進了地獄裏。

浪裏蛟吃完春藥在他的身體上肆虐完的時候,他把早就準備好的刀捅進了他的咽喉裏,一刀一刀一刀的看下去,鮮血也衝刷不掉他的恥辱,他想挖出他的心看看,是不是狼心狗肺,是不是黑心黑肺爛肚腸?等到嘍囉們看到他們的時候,他正在提著浪裏蛟的心肝,狂笑。麵對嘍囉們的刀槍,他不懼不怕,生無可戀。但是卻活著,卻活了下來,他拒絕了朝廷的官爵,潛心攻讀,考取功名,秦尚君的名字沒有丟棄不用,隻是想告訴世人,他不是那個秦尚君,不是那個肮髒的秦尚君。與其說他為了烏紗不認秦念慈,不如說,秦念慈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他是被所有人都背棄的人,被所有的人背棄。卻看見了秦念慈,卻知道了他的妻,為了他,五年前埋骨荒野。這些事情交織在一起,讓他發狂。他好悔,卻不知道如何追悔,好恨,卻不知道又該恨誰。父親早就去世,浪裏蛟也心肝俱無。長歎一聲,秦尚君的臉有茫然有苦痛還有一絲對新生的期待!

說完這些,莫離又塞了一粒綠色的藥丸給他,吃完秦尚君昏昏睡去,臉上不複剛才的狂亂,安靜祥和,也許,他的心底,那些陰暗,開始有一絲的陽光射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