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 田螺姑娘(3 / 3)

“就是呐,天子門生,又是天子的妹夫,全天下的好事,占全了!”有人嘖嘖稱奇。

“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也得說著秦尚君有福氣,這麼多的生員,就他一人六親斷絕,無父無母沒娶妻!”有人搖頭晃腦的發表評論,”“六親斷絕也是福氣?”有人出聲質疑,“當然當然,不是六親斷絕,有老婆有兒子,停妻再娶,這不趕上陳世美了麼?”有人口沫橫飛的附和。“聽說狀元郎先成親後誇官”

熱鬧向來是別人的,秦玉寒一成不變,看見人群有鬆動的跡象,朝著自己的方向而去。

一個下午,畫了幾幅山水,全被人買走,揉揉肩,正打算取竹外桃花三兩枝的意境,畫一叢翠竹,兩枝桃花的時候,條桌旁,立了個身影,“先生,幫我畫幅畫罷!”

聲音悅耳,抬頭看,卻是一老嫗,佝僂著身子,拄著一根疤痕遍布的拐棍,秦玉寒不確定的問:“大娘,你可要畫像?”

“是啊是啊,咳咳咳——”老嫗的聲音中有著刻意的沙啞,“不要糊弄我老婆子,這畫要捎給我外鄉的男人,畫的要是不像,我老頭子看不出是我,我可不給錢!”

秦玉寒並不說話,隻是挑選了最細的一支筆,細細的勾勒老嫗的眉眼,“眼睛給我畫大點,對,我年輕的時候可是柳葉彎眉櫻桃口,頭發畫多點,唉,鄉下的幾畝地也畫上,讓我那老伴知道,歲數大了,樹高千丈,還是要葉落歸根,添個茅草房,唉唉唉,這個茅草房不是這個樣子的——”指手畫腳,比比劃劃,一幅畫下來,秦玉寒已經是滿頭大汗,老嫗卻不滿意,“不行,我哪有這麼老,把這皺紋給我去了!我那老伴在外麵討生活,看見這幅畫就看見我了!”抹著眼角,老嫗說道。

秦玉寒一語不發,鋪上一張新的宣紙,重新下筆,“這樣,對,屋子的旁邊要畫上株桂花樹,唉唉唉,不對,是石榴樹——”如此反複,地下擲下七八張紙的時候,才滿意的說道:“這張才差不多,喏,給你錢!”攤開手掌,掌心卻是幾枚錫角子,“不夠麼?”老嫗把畫捧在胸口,歡天喜地的望著秦玉寒,“大娘,你的潤筆,我不收了!”

“那哪裏行,我又不是沒有,前麵的那幾家書畫攤子,不給我畫好就罷了,還說我是老乞婆,我這不是有錢麼?”秦玉寒接過錫角子,略一沉吟,撩開衫子,裏麵的褡褳裏有這個下午他所有的收入,全部傾出,“大娘,這些是找頭!你拿好!”

“呀,還有找頭,這下晚上的菜也有著落了!”老嫗抱著畫,笑眯眯的走開。

秦玉寒看著老嫗遠去的身影,老來多忘卻,唯不忘相思的慘句便湧上了心頭,看看日落西山,早早的收拾了家什,轉回家中。

到了家,桌上又是滿滿當當,秦玉寒疑惑的是,床上還放了新衣新鞋襪,一大一小,宛若量體裁衣般的合身。

“,你什麼時候現身呢?念慈一定乖乖的,你不做飯也不要緊,不不做衣也不要緊!”秦念慈對著水缸念念有詞,“念慈,明天我出去打聽打聽,沒準就能打聽到你的姓甚名誰!”秦玉寒把秦念慈碗中的菜堆成了小山高,笑著道,心中迅速的做了個決定,隻是還是不要讓念慈知道的好,正是貪睡的年紀,晚上要是折騰,怕是明天上學的時候打不起精神來。

“那爹爹,這麼好,你娶她做娘親好不好?”幼年失去父母,雖然秦玉寒彌補了父親的角色,但是對母親對母愛,還有最深切的渴望。

“好!”心中盤算的秦玉寒隨口應道,喜孜孜的念慈胃口大開,飯比平日多吃了兩碗。

三更天,梆子聲在夜晚傳了好遠,月光流瀉進這片破舊的房子裏,老鼠窸窸窣窣,床上父子倆的呼吸聲交錯起伏,門吱呀一聲,好似被風吹開,房中人無知無覺,呼吸聲一成不變,有黑影閃進來,房中的呼吸聲依舊香甜,黑影躡手躡腳的溜到水缸邊,秦家父子把日常吃的菜蔬都放在那裏保持新鮮。抽出兩根白蘿卜,又拽出一捆韭菜,動靜在靜寂的夜裏,傳的很遠,但是房中人睡夢正酣,呼吸沒有半點的紊亂,黑影終於摸夠了要用的食材,把東西一股腦的塞進黑袋子裏,卻待要離去,一轉身,鼻子撞在一堵肉牆上,“哎呦——聲音像是有人無意觸動了編鍾,清脆悠遠。

煤油燈在一瞬間點起,照亮了黑影的臉,秦玉寒的呼吸一窒,煤油燈拉長的那張臉孔,竟然是白天的那個東施,黑漆漆的鼻孔正對著他,比夜色還黑的眼眸又驚又怕的盯著他,不敢動彈。

兩人就這麼僵持,“小姐,好了麼?快一點!”門外的聲音打破兩人之間的僵持,“蝶兒,進來吧,被發現了!”醜女無精打采沮喪道,“你究竟是怎麼醒的?”

“你說的是這個麼??”秦玉寒大聲的呼吸,聽上去像是熟睡。“敢問姑娘何人?為何屢屢的幫助我父子倆?”美人恩尚且難消受,更何況眼前的女子身份不明。

“先生,你不認識我啦?”燈影中的小丫鬟蹦到他的眼前,“你——”似曾相識,隻是一時間記憶力找不到她。

“就是要你扇麵的那個!”小丫鬟提醒道,“原來是你,那這位是——”口口聲聲喚她小姐,眼前的人必然是看懂他的知音。態度不若剛才般冷硬,“小姐請坐,不知道深夜造訪,所謂何事?”話剛出口,秦玉寒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完全的明朗,白日間的飯菜和衣物,必然都出自這位姑娘的手中,為免姑娘尷尬,忙又道:“玉寒還沒有請教姑娘的芳名?”

小丫鬟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不認識我們家小姐——”指向他的手指都有幾分哆嗦,秦玉寒反複回想,這樣的容顏,要是見過,定然不會輕易的遺忘,搖搖頭,肯定的回答,“卻是不曾見過!”

“我姓莫名離,是用繡球砸中你的人!”和盤托出答案,莫小姐笑吟吟的等待他的反應,等秦玉寒消化完她話中的含義,頓覺腦袋,蒙的一聲,開始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