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手輕輕放在她的肩上。
“皇後，朕知道……”
皇後漠然轉身，曲膝行禮。
“臣妾告退。”
她要去安排人馬阻止歐陽微，曾經她要權力，要榮華富貴，為了得到這些，她為皇太後，原來的皇後做了很多很多，等到她終於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以後，才發覺，她失去的更多。
現在除了歐陽，她什麼也不要。
天牢外一片混亂，歐陽微無暇理會這些人，他隻想盡快趕到大牢。天牢層層關卡，可是他還是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天牢的深處，那裏是關押重犯的地方，如今隻有葉紅一個人被監管在此。
“葉紅！”
內牢的大門敞開，而葉紅的牢門也敞開著。
歐陽微的眉頭緊皺，他不怕葉紅逃獄被侍衛發現，他怕的是錦衣衛趁亂殺人。
盧淡站在內牢中間，看到歐陽微他微微一笑，鬆開手中的刀。
“任務失敗。”
歐陽微轉眼看去，葉紅在牢房角落呼呼大睡，他的表情終於緩和。
“多謝。”
“不需要。”當初他也手下留情了，即使那時候的歐陽微隻是為了盡快阻攔葉紅，盧淡轉身向外走，向跟著歐陽微衝進的護衛笑道，“我果然不適合做殺手。”護衛中有錦衣衛，那是為了接應他的人。
他的遊說原本應該能動搖一個在大牢裏等死的罪犯，可是他沒有做到。
在他以為自己幾乎說服葉紅的時候，她搖頭長歎：“盧淡，知道你為什麼做不了殺手嗎？”
他為她的問題愕然，但還是嚐試回答：“因為嗦？”記得她曾經這樣說過
“絕對不是。”葉紅把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放下，詭異一笑，“因為你太心軟。”
因為心軟，所以嗦了半天，也沒有下手。所以葉紅吃飽喝足徑直睡自己的覺了，無論錦衣衛們在外給她創造了多麼良好的逃跑條件，她始終沒有行動。
“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她這麼安心，不過此刻我終於明白。”盧淡看向歐陽微，“她知道你一定會來救她。”
歐陽微哼了一聲：“我當然回來救她。”
可是沒有足夠的信任，誰能做到?盧淡羨慕地看著歐陽微，能得到這樣的信任，生命中還有什麼可以空虛。
歐陽微沒有理會他，徑直走入牢房後，蹲下來審視葉紅的睡臉片刻，低聲喃喃：“吃飽就睡，你是豬啊。”
說歸說，他還是伸手輕鬆抱起了她。
“站住！”
侍衛們終於想起來上前製止他，歐陽微看也不看地向前走。
“統領大人帶走重犯意欲何故？”
歐陽微沒有停下腳步，隻懶懶回答：“我有聖旨。”
他丟出聖旨給侍衛領隊看，看罷人群依舊沒有退開。
“聖旨所言是流放犯婦，統領大人此刻也不能帶犯婦……”
正說著，人群後有人湧動，很快便如潮水般分開，齊煌麵無表情地迎麵走來。
“出了什麼事？”
侍衛領隊將聖旨遞給齊煌，齊煌很快掃了一眼後，複雜地看著漠然抱著葉紅的歐陽微。
“你打算帶她去哪？”
歐陽微冷冷回答：“去哪你能攔住我？”
此話一出，齊煌的護衛不禁對歐陽微怒目而視，可是齊煌止住了他們。
“既然已經流放，何必急於一時。”
“因為這個天牢太危險。”不能勸葉紅自己以身試法，那麼接下來錦衣衛會用更激進的手段，他不想冒險。
齊煌掃了一眼麵前，也看到了大牢門口狼藉的酒菜。戒備森嚴的天牢，的確已經成為錦衣衛的自家廚房。
齊煌沉思片刻，讓出了道路。
護衛們驚慌不已：“尚書大人！”
這件事肯定會累及齊煌。齊煌伸手止住他們，可是仍有幾個人忍不住架刀攔住了歐陽微的去路，另外一批人不死心地繼續懇求齊煌，場麵一時熱鬧起來。
歐陽微冷眼看著這片紛擾，手按在了劍上，混亂中錦衣衛隨時會製造“意外”，他不能有任何閃失。
忽然葉紅睜開了眼睛。
“好吵。”
再多的瞌睡也被吵沒了，葉紅翩然躍下歐陽微的手臂，大大伸了個懶腰。
“終於要走了？”
“大膽欽犯，你走不得！”
“滾開。”歐陽微不耐煩地踢翻偷襲葉紅的一個侍衛，“醒了的話，我們走！”
話音落下，兩個人忽然跳起宛如流星般踩著眾人的頭頂衝出了大牢。等到所有人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想要去追的時候，盧淡擋在了他們麵前。
而此刻才有人意識到這個長相平凡的人。
“你是誰？”
盧淡平凡到乏味的臉上忽然生動起來。
“隻是一個嗦的好心人。”
他提起刀。
“要去追的人先問過我的刀。”
麵對蜂擁而上的人，盧淡輕輕微笑。
葉紅，一路走好。
希望他也能遇到一個如此信任他的人。
終章 讓人頭疼的煞星
葉紅和歐陽微沒有回盧城，白家鎮在齊煌的保護下安然無恙，可是這不代表白家鎮還能受得起葉紅的折騰。所以江湖上多了一對讓人頭疼的煞星，可憐的齊煌，還是要為葉紅收拾爛攤子。而白家酒坊的分號還是要忍受一個囂張的竊賊，並個個欽佩歐陽微的偉大，居然可以忍受這個女人。雖然從本質來說，歐陽微並不比葉紅好到哪去。
晴空下，青山間，兩匹馬一前一後，前者東倒西歪，後者冷漠孤高，怎麼看怎麼不搭。
“肚子好餓。”
葉紅摸摸肚皮，理所當然地向後伸手。
“給我銀子。”
歐陽微用劍柄敲了她的手心一記。
“你豬啊，今天吃五頓了！”而此刻還不到黃昏。
葉紅可憐兮兮地揉揉手心，摸了摸身上，抓大盜換來的銀子早被她吃光了。也沒什麼東西可以拿去當的，她的刀早沒了。
忽然她摸出了一個東西。
“這是什麼？”
褪色的墜子，熟悉的感覺，葉紅喃喃：“這個能換錢嗎？”
歐陽微冷眼睨她。
“你敢！”
“可是這到底是什麼？”葉紅不解地拋來拋去，“這是女人的東西吧，誰的？皇後的？”
她終於問了，還以為她一輩子也不會問他和皇後的關係。
歐陽微淡淡開口。
“皇後從小收養了我，算是我的姐姐。”
“那這個是她的……”葉紅不明白自己心底為什麼會鬆了口氣，“你幹嗎把她的東西給我？”
“是你的。”
“哈？”葉紅傻眼，“我怎麼不記得？”
“十四年前我殺你的時候你掉下的，我拿去作為殺人的信物給了姐姐。”他說謊了，他送給姐姐是因為這個吊墜曾經很美，他希望姐姐看到它會開心。但是一心想要成為皇後的她卻作為禮物送給宮裏的小廝，後來他找到的時候是在一家當鋪，已經變成了這個模樣，就像他被踐踏的感情，從此他專心做殺手。
葉紅瞪著麵前的東西。
“我真的不記得了。”不過她那時候才幾歲，鬼記得身邊的東西。
“不喜歡就丟了吧。”歐陽微無所謂，反正本人他已經到手了。
葉紅點頭。
的確，人已經在身邊，身外之物，過去將來，那些紛紛亂亂的事全部不重要了。
鬆開手，吊墜翩然落下到山路邊的懸崖，像一片飄落的楓葉。
“歐陽微，我餓了，我打野兔，你做給我吃好不好?”
“豬！”
“我還要吃山雞！”
“豬！”
“還要吃魚！”
“豬！”
“……再說我是豬，我可能會給你生一個豬崽。”
四周沉默了，然後是一聲暴吼：“你懷孕了？！”
“哈，才知道？公豬！”
吵吵鬧鬧的聲音一路延伸到天際之間，盡頭是滿山楓紅。
江湖已遠，信，才能相守。
直到數百年後，還有人津津樂道這對刀劍愛侶，如同至今還在撥動紅葉的微風，那是江湖永久不滅的神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