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楓葉紅透的季節,皇宮的楓葉卻紅得稍稍不夠徹底,就連風也太暖了。
文武群臣在朝陽中陸續進入大殿上朝,直到皇上打著嗬欠,睡眼惺忪地坐在龍椅上,殿外卻出現了。
嚴肅的尚書大人一直在對皇上皺眉,不過很快皺眉的目標轉向了殿外。
“來人,去看看怎麼回事。”
快速趕來的護衛以更快的速度跑了回來。
“回大人,有人在大殿上點火。”
“什麼?!”文武百官的臉都扭曲了,依稀也聽到自己的腦袋上的確有些不正常的聲音。
“快救駕!”
皇上也不再打瞌睡,站起來就想跑路。
齊煌額頭的青筋暴跳。
“都給我站住!”
所有人都定住了,齊煌緩緩開口:“臣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皇上請繼續早朝,這次的事交給臣下。”
他大步走出大殿,大殿外的人都在目瞪口呆地看著屋頂,他想也不想地翻身跳上高高的屋頂,俊逸的身形讓圍觀的人又是一陣感歎。
齊煌冷然回身。
“堂堂大殿之外,聚眾喧嘩,一國之威蕩然無存,來人,今日圍觀者全部以瀆職查辦。”
命令一出,一片哀嚎。遠處立刻冒出兩批護衛,一隊將圍觀的人全部押走,另外一隊繼續負責大殿安全。
處理完下麵的嘍,齊煌深吸一口氣,回頭麵對混亂的根源。
“又是你!”
枕著手躺在屋脊上的葉紅正蹺著二郎腿,看到他也隻懶懶抬起一隻腳對他擺了擺,表示打招呼。看得齊煌的臉色又黑了三分。
“身為公主為什麼不好好在後宮呆著?!”
葉紅慢吞吞拿起酒罐喝了一口。
“那裏的人太嗦。”
“你是公主,而且這是你選擇的路!”
隻是,他知道很多人不確定要不要把這位公主送去和親,葉紅如果去和親,親和不成,搞不好兩國還會反目成仇。
齊煌又看看葉紅麵前燃燒的火堆,上麵烤著的東西非常眼熟,忽然他認出了,臉色這次不再發黑,而是發白。
“你烤的東西是什麼?”
“鳥。”
“什麼鳥?!”齊煌看到了一片留在瓦縫裏的羽毛,“你把皇上的金絲雀烤了?”
“那叫金絲雀?”葉紅喃喃,“我以為是麻雀。”
“……”齊煌的拳頭握了又握,這隻作為聘禮之一的金絲雀,不但價值千金,更是兩國和平的見證,如今……
“就算你是公主,也逃不過責罰!”
“那又如何?”葉紅的二郎腿蹺啊蹺,“那就治我的罪好了!”
齊煌還要說什麼,葉紅忽然跳了起來。
“找個地方睡覺這麼難,這裏吵死了。”
齊煌咬牙喝住她:“你給我站住!”
葉紅才不會甩他,徑直跳下屋頂,齊煌正欲追上,卻不得不停下滅火。
堂堂尚書大人為別人收拾爛攤子,除了葉紅,也沒人能做到了。
葉紅落在殿外的白玉欄杆上,向上笑嘻嘻揮手。
“多謝了。”
“等等葉紅!”齊煌追到屋簷上,向下大喊,“你還在找歐陽微嗎?”
葉紅正欲離開的身影定住,她望天淡淡一笑。
“你猜。”她是找他,沒有他,連酒也難喝了。
那天,歐陽微如願還了她一刀,在她幾乎支持不住的時候,他讓她砍了第二刀,這一刀她把握不住力道,硬生生砍在了他的要害。
他躺下的時候,齊煌的援兵也趕到了。她安全了,他把時間算得如此精妙,為什麼沒有算到他會死?歐陽微倒下後,錦衣衛蜂擁而上,齊煌和白風協同大批官兵苦苦奮戰,終於擊退他們,可惜錦衣衛們退去的時候帶走了歐陽微。至今為止,歐陽微生死未卜。
為了尋找歐陽微,她作為公主回到了皇城,白風將功抵過被無罪釋放,連同整個白家鎮,盧城都沒有受到太大的波及,就連錦衣衛們仿佛也消失了。
“葉紅,你後悔嗎?”
葉紅沒有回答,她頭也不回地向後揮揮手,跳上附近長廊廊頂,慢慢隱在宮殿樓宇之間。
齊煌望著她的背影,放開視線用這從未有過的角度看這皇宮,也就是在這裏,他才發現原來就是威嚴的皇宮也不過是些死寂屋子,此刻也隻能讓人俯視。
“這就是我一直徘徊的地方嗎?”
齊煌喃喃,然後頭疼地看著那隻可憐的金絲雀,苦思善後良策。
“公主,馬上就是加封大典了,請您更衣吧。”
宮女們都快哭出來了,葉紅是她們見過的最不合作的主子,出動了近一百名侍衛居然還沒能抓住她。就在此刻,她們快要發瘋了,可是葉紅卻毫無愧疚地在屋頂上一邊吃花生一邊衝她們丟花生皮。
“公主!”
葉紅不以為然地擺擺手。
“跟老頭說,加封不加封無所謂。我去喝酒了。”
皇宮的酒窖比白家的酒窖大幾倍,好酒更是如雲。這個皇宮唯一可愛點兒的就是那裏了。
葉紅輕巧地在屋簷上飛躍,皇宮的屋簷錯綜複雜,護衛眾多,她很有美德的盡量不驚動別人,卻不小心迷路了。
“咦,這裏好像沒來過。”
葉紅趴在一個金色屋頂的屋脊上,四處尋找廚房的方向,一不小心看到了不遠處花園中很多人簇擁著一個女人緩緩走來,這個女人身上的物件不比她那件恐怖的公主裝輕到哪裏。不過她對女人沒興趣,倒是女人身後跟著的一個護衛引起了她的興趣,那人很高,煙色的長衫和紫嫣紅的宮女形成最好的對比,手中抱著一把劍。
她的心跳加快了幾分。
“真眼熟。”可惜從上俯視看不清麵目。
葉紅幾個輕跳跳到這些必經的長廊上。
等這些人迤儷地通過她之下,葉紅立刻倒吊在長廊上,從後麵倒看去,想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她猜的那個,但是那個人不見了。
葉紅倒吊著,揉揉眼睛,不可能,她一直盯著那個人,怎麼會突然不見?
一絲寒意觸動了她一根汗毛,她正要動卻靜住了。
此刻,前麵那些女人也停了下來,正中的女人緩緩回身,看到葉紅卻仿佛視而不見一般淡淡開口。
“加封大典要開始了,你不去?”
葉紅頓時想笑,她的大典?主角在此,你們就算到了又如何。
然後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皇後先去,屬下隨後便來。”
那聲音很近很近,近到能感覺到他震動的胸口。葉紅徹底呆住了,身後從來沒有如此清晰的存在感,她甚至覺得整個皇宮一下子都遠了起來,存在的隻有她身後的人,她傻笑起來,連血液仿佛都充滿了喜悅。
是歐陽微啊,他果然沒事。
皇後淡淡頷首,帶著沉默的侍女轉身娉婷而去。而葉紅終於忍不住想回頭看,腳卻滑直直地掉下來。
“你這麼喜歡被人倒提著?”
一隻手及時抓住了她的腰帶,卻瞬間又丟了出去。
葉紅站定,幾乎在空中就牢牢盯著麵前的男人。是歐陽微,他看起來很好,那張臉依舊俊美得讓她嫉妒,所有的傷口都隱藏在合身的衣衫下,那把他隨身的劍還在他手裏握著,一切都像她記憶中的一樣,可是一樣的記憶,此刻卻有截然不同的感覺。
“歐陽微!”她忽然很想大笑,她就知道,歐陽微哪會那麼輕易死。
這重逢的第一幕,歐陽微的反應非常冷淡,他隻是掃了她一眼,就別過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