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飛溫婉地笑了,說:“我還以為你不想認我了呢!真的好久不見了,快一年了吧。”她的語氣裏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怨。
安麒的心抽緊了,他甚至暗暗斥責自己,竟然忍心讓藍飛如此傷懷。
藍飛勉強笑了一下,說道:“我們到學校湖邊的涼亭裏談談吧。你先去那兒等我一下,我把工作結束了就立即到那裏。你還記得那涼亭在哪裏吧?”
“當然,這也是我的母校。”
“那好,一會兒見!”藍飛轉過身,繼續她的工作了。安麒對采訪隊的其他成員打了個招呼,也出去了。
攝影師奇怪地自言自語:“原來這小子認識藍飛啊,為什麼他從來都不說呢?”
在這個初冬的季節,涼亭裏一個人都沒有。風輕輕吹過樹梢,帶來一片肅靜的沙沙聲。安麒安靜地坐在涼亭裏,他思緒翻飛,往昔校園生活的點點滴滴充斥於他的大腦,他想抓住某一個片斷,可是卻無法實現。他怔怔地坐著,等待著藍飛的到來,等待著她來拯救陷入回憶中而無法自拔的他。藍飛終於來了,雖然她沒讓安麒等太久,可是安麒卻感到自己已經等待了幾個世紀似的。當藍飛出現在他的視線裏的時候,她好像給安麒的黑白世界帶來了色彩。安麒赫然發現:娜塔麗從來沒有給他這種感覺,從來沒有。
藍飛穿得很單薄,初冬的冷風不停地往她的衣領裏灌,她忍不住縮起了脖子。看著仿佛是弱不禁風的她,安麒的男人保護欲油然而生。他快步走過去,解下自己的圍巾,把藍飛的脖子包裹了起來。藍飛看著麵前這張自己日漸生疏的男人的臉,怔怔地出了神。安麒也出了神,他摟著藍飛纖弱的身段,凝視著她,凝視著她那張已經深深印在自己腦海中的臉龐。風無聲地吹過,兩人無聲地對視著。
終於,安麒開口了:“你怎麼戴上了眼鏡?”
藍飛答道:“因為我近視了。我的度數已經一百五十度了。”
“你的眼鏡讓我想起了安麟。”安麒幽幽地說道。
“這不是他的眼鏡。”
說完,藍飛突然掙脫了安麒的懷抱,她調皮地衝安麒一笑,把一直垂下的雙手攤了開來,說道:“你看!”
安麒發現她手上抓著兩個剛出爐的新鮮肉包子,以前他們兩兄弟最愛吃學校飯堂裏的肉包子,可是,藍飛並不愛吃,她總是把皮掰了,光吃裏麵的餡,每當這時候,安麒和安麟總是邊責備她的任性,邊把她掰下的皮吃了。那是一個純真的愉快年代,純真得讓今天想起它的人心都酸了。
安麒接過藍飛手中的包子,他驚奇地發現,藍飛沒有像以往一樣把皮掰了下來,而是連皮帶餡一起吃了,而且還是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他忍不住問道:“你不是不吃皮的嗎?”
藍飛看著他,認真地說道:“人是會變的。再說,已經沒有人幫我吃皮了。”
安麒沉默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藍飛和安麒在一片沉默中吃著包子。新鮮的肉包子很香,但是安麒已經食不知味了。他機械地咀嚼著。忽然,藍飛說話了:“你今天能來,我很高興。”說完,她趕忙垂下了眼簾,她不願讓安麒看見自己變紅的眼眶。
安麒看著她在冷風中瘦弱的身軀,心裏百般不是滋味。他突兀地說了句:“包子皮好吃嗎?”
藍飛笑了,她扁了扁嘴,“已經習慣了,你看,我都吃完了!”她孩子氣地拍拍手,說:“不過,老實說,我還是覺得包子皮不怎麼樣。”她笑了,純真的笑靨讓人如沐春風,她嘴角上還殘留著一小塊包子皮,雖然給她美麗的笑靨增添了些許不和諧感,不過,卻更加讓人憐愛了。
安麒端詳著她生氣盎然的小臉,心中一蕩,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去,在她的臉上輕輕一啄,把她殘留在嘴角包子皮吃了。藍飛嚇了一大跳,她倏地站了起來,口吃地說著:“你……你……”她什麼也說不下去了。
安麒也被自己大膽且突然的舉動嚇了一大跳。他同樣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藍飛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好不容易說清楚了:“你,你該回去了。娜塔麗在等你!”說完,她一陣風似的跑了,脖子上仍然圍著安麒的男式圍巾。
安麒呆呆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藍飛臨走之前提起的娜塔麗的名字使他感到好像有一盆冷水兜頭淋了下來。他不禁默念著:“娜塔麗,娜塔麗……”不知什麼時候,“娜塔麗”這個名字再也不能帶給他一如往昔的激動與興奮了。不過,他好像從來沒有像對藍飛那樣對娜塔麗激動與興奮過。
驀地,他的腦子裏靈光一現:“莫非我從來就沒有真正愛過娜塔麗?!”他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他實在不能接受自己不愛交往了三年的女友這個事實。往事一幕幕浮現在他的心頭,他赫然發覺,自己在潛意識裏總愛拿娜塔麗和藍飛比較,甚至於他之所以會找娜塔麗當自己的女友,某些程度上是由於她在一顰一笑中略略有著藍飛的影子。
“天哪!”安麒仰天長歎,他用雙手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臉。他恨自己,恨自己這麼遲才發現對藍飛的愛;恨自己辜負了娜塔麗深厚的情意……他恨自己。
“安麟,你在嗎?你說,我該怎麼辦?”安麒向著灰蒙蒙的天空大喊。
冬風無情地吹過,安麒好像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輕輕問他:“安麒,你的心在哪裏?”
“是啊,我的心在哪兒呢?”安麒喃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