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是在嫉妒別人能在學校上課而不好好珍惜,他想上學卻沒人能幫他。
雷昊的父親是個酒鬼,年輕時搞地產風光無比,有了車子、房子後,娶了大學時最漂亮的女孩。生活過得十分滋潤。不過好景不長,雷昊出生的那一年,N市泡沫經濟蕭條,原有的一些值錢土地、股票、資金等有價資產全填了檔子。還給政府,隻留下現在他們一家居住的空蕩蕩的房子。說它空蕩蕩是因為早就已經沒有那種閑錢可以擺弄時尚的家具與飾品了。
在跟不上社會經濟運轉速度以及夢想破裂的雙重打擊下,他父親開始喝酒,從每餐一杯到大量的酗酒。也許隻有在被酒精麻痹了身體、意識後,他才能找到一絲當初的影子,灑脫、自信。每次喝的醉醺醺時,他都以折磨雷昊母子為休閑活動,辱罵、廝打不曾斷過。
原本美麗嫻雅的母親日漸變的憔悴,臉色蠟黃,盡管她想保護雷昊不受傷害,可是自顧不暇的她根本就心有餘而力不足。
雷昊接過芩絲遞過來的幾本課本,翻開其中一本上麵密密麻麻的都是她注明的一些重點、難點。雖然他不知道芩絲為什麼和他一樣不去學校上學,不過她卻懂很多東西,每次見麵都會送他書和筆記,讓他好回家自習。現今為止他已經差不多學完國中的全部課程,這全都的感謝芩絲。
不過不明白的是,芩絲有時會不明原因的失蹤一段時間,任他怎麼找也找不到,然後等到她再次出現時會發現,她又瘦了不少,臉色更是素白無血色,看起來像生了場重病讓人擔心不已,問她怎麼了卻隻是笑著回答沒什麼。
“我從家裏帶了你最喜歡吃的糯米糍,我特意叫我媽買了一大堆回來,給你。肚子餓的時候就吃,書上說你這個年紀正在長身體,不可以餓著。”
“嗯。”雷昊再次接過她手中裝了一大袋子的糯米糍,像這樣一來一回的情形在每次見麵都會重複的上演。
“昊,不要再打架了。”芩絲伸手摸了摸雷昊光頭上的一道明顯傷痕,那是一次他與別街的一群高中生打架所留下的。縫了十四針,也是她陪著他去的醫院,而他的父母卻一直不曾出現過。
雷昊知道當芩絲說這話的時候就代表她又要離開了,拉下她的手,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多吃點,你越來越瘦了。”
“嗯。”芩絲微笑的站起身,雷昊也跟著站直。仰頭看他已經有了國中生的個頭,甚至更高。
“我走了。”
“嗯。”站在原地,雷昊目送她再一次的離開。
……
之後的幾天,雷昊安分的待在家裏讀書寫字。雖然酒鬼老爸不時的譏罵嘲諷,母親也總是躲在角落哭哭啼啼的掉眼淚,但是他都沒放在心上,隻想快點把芩絲給他的書學完,然後他應該就能再見到她了吧!
不知道為什麼對於這個小他四歲還是個奶娃娃的芩絲特別的在意,每次看到她時心情總是十分的平和,不用刻意的說什麼他知道她都能懂。一雙清澈的大眼流露出一種淡定,有時他甚至覺得才十歲的芩絲早熟的可怕,看待任何人,任何事都是那種客觀、冷靜的態度。那種感覺就像是臨死前的清明,不該在她身上出現的。
“叩!叩!”小石子敲打玻璃發出的聲響,大概又是哪個不怕死的過來找碴,雷昊沒去理會。
外麵的人似乎在考驗他的耐性般,越快越急得敲打著窗戶。直到大概是累了,走人了,聲音停止了,安靜了。
可雷昊嘴角的浮起的微笑卻在下一秒停頓。
“嗆”的一聲,一塊磚頭砸了進來,玻璃碎了一地,這下完了因為這塊碎玻璃,他和母親今晚很可能會招來一頓毒打,怎麼辦?
憤怒像暴風雨般燃炙了他的眼,放下筆雷昊毅然的出門找那群不知死活的人算帳。看著他像地獄使者般出現在門口,一種寒意壟上身來,感覺事態嚴重後,那群上門生事的小鬼全部轉身飛似的逃跑。
雷昊當然不甘罷手的在後麵拚命追趕,對父親酒醉後的恐懼轉化成打架的動力,他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
“昊”剛從門口出來,就看見一群人逃命似的於她擦身而過,之後雷昊也沒注意到她的向前衝去。芩絲怕他出事的緊跟了上去。
他們都跑得很快,芩絲隻能喘息著盡力追著他們的身影不跟丟,心跳異常的加快。“撲通”、“撲通”的像要從心口蹦出來似的。好痛。
然後等她找到他們時,幾個人顯然已經扭打成一團,拳頭過硬的雷昊此時占了上風。芩絲虛軟得靠在牆上,急速起伏的胸口說明她現在很難過。
一個閃神,雷昊看見了她,蒼白的臉上寫著病狀,想快點擺脫這些煩人的糾纏卻被一個從身後用廢棄木板打來的一擊給頓住了。木板一頭訂上了釘子。
血,帶著濃重的腥味從頭頂流了下來,一條一條的彙成可怕的一股紅河。其他人都愣住了,事情在這一刻變得嚴重,怕事的一群人再次逃命似的從芩絲身旁擦身而過,而雷昊卻沒再追上。
用手按住血流不止的傷口,雷昊緩慢的移動身子靠近芩絲。
“你沒事吧?”她的臉色真的很難看,太白了。他不喜歡。
芩絲困難的搖搖頭,眼淚就這麼甩上了他的臉。
“我們去醫院,你不會有事的。”芩絲將雷昊沒按住傷口的右手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用著她那微薄的力氣支持兩人走出了陰暗的巷口。
突現的陽光變得格外刺眼,白晃晃的讓人感覺頭暈目眩,站在路邊芩絲幾次欲攔出租車,卻沒有一輛願意停下來,大概是怕雷昊會死在車上吧!他們最忌諱的無外乎就是這個。
別無它法,芩絲隻得用路邊的公用電話亭撥通了醫院的急救電話,告知了他們確切的所在位置後,雷昊拉著芩絲在路邊大刺刺的坐了下來。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盡管芩絲如何找話題想引起雷昊的注意,渴求戶車道的時候他還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昏了過去。跟著上車的芩絲淚流滿麵地拉著他的手低語:“昊,你不會有是的,你不能有事。”
……
還好雷昊所受的隻是皮肉傷,釘子紮的並不是很深,唯一說得上嚴重的也隻是失血過多,所以在花了一個小時不到縫合好傷口,就被推進了普通病房。
好像睡了長長的一覺,雷昊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四十,眨眨眼他沒看見芩絲。病床旁一個人也沒有,空寂的可以。
見到路過的護士,雷昊開口詢問:“對不起,你知道和我一起來的那個小女孩在哪嗎?”
“小女孩?你是說眼睛大大的那個嗎?”
“是她,你知道在哪能看見她嗎?”雷昊不明白既然她在醫院,為什麼不等他醒來?
“她的病情很嚴重,在四樓的心髒科加護病房,你現在就可以去看她了。”
嚴重?心髒科?加護病房?雷昊一時還弄不清楚護士小姐在說什麼,他們說的是同一個人嗎?“她怎麼啦?”
“送你來的途中,心髒病複發,打電話通知她父母時才知道那個小女孩有非紫紺型先
天性心髒病,而且病得很嚴重,你不知道嗎?”
這不是真的,雷昊激動的下床跑去剛才護士說的四樓心髒科加護病房,然後在長長的走道上看到芩絲的父母,一臉躊躇滿誌的樣子,她母親更是哭倒在她父親的懷裏,看來……情況真得很糟。
“進去看看她,和她說會話,她會很高興見到你的。”芩絲的父親看見他,頓了下開口。
推開門,雷昊看見了躺在病床上的芩絲,身旁一大堆的醫學儀器在“嘟”、“嘟”的作響,她看起來格外的虛弱。
走進她,握住她細弱無骨的小手,遞向唇邊親吻。“芩絲,我來啦!”
緩緩得睜開眼,芩絲轉頭看他,依舊泛起平日甜美的微笑。好美。
隻是這次他有一種想哭的衝動。此時的芩絲已經沒力氣開口大聲說話,探出手,她示意他靠近點。懷抱著雷昊的頸項,她貼在他的耳邊,盡似無聲:“沒事就好。”他知道她指的是他。
“不要再打架了。”
“嗯。”此刻的雷昊第一次做出了承諾。
“我病了,這兒大概已經沒有醫生能治好我了,我父母要帶我去英國……”
“那裏據說有最先進的醫療設備,手續已經辦妥了,但是我舍不得你。”
“去吧!我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生活。”眼淚順著兩人相貼的麵頰滑落發間。
“一定要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打架了。”
“嗯。”
“等我回來後,我想看到昊長高了,長壯了,有一頭長長的頭發。”
“我喜歡長頭發的男生。”
“等你回來就會看到了。
之後,疲倦的芩絲閉上眼睡著了,而雷昊則在他身旁靜靜的守了一夜。他知道這大概是他們分離前的最後一個晚上了。很安靜,沒人來打擾他們。
“一定要回來……說好了,我等你。”在芩絲熟睡的蒼白嘴唇上烙上一吻,雷昊心痛地說道。
天亮時在他清醒前,芩絲和她父母一同離開了。孤單的一人的回到家,雷昊站在她家門口靜靜得看了許久,許久,許久……
直到一年過去,兩年過去…三年過去,他發覺她可能再也回不來後,他隨著母親在那一年的深秋離開了那條街,那棟於她比鄰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