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蕭蕭趴在桌上對著一疊白紙發呆,地上滾了一地的紙團,無疑這全是她的傑作。
以前“安東”總喜歡對付這些紙團,它玩得不亦樂乎,可是現在紙團都堆積如山了也沒有人來管她。“安東”那天被她忘在酒吧,她也沒有臉再去那裏把它要回來。而這房子的主人自從那晚摔門而出,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她一個人守著偌大的房子心裏虛得慌,每晚都要不定時地醒來好幾次,看看門窗是不是真的鎖好了。
夏霂到底去哪裏了?葉蕭蕭打過他的手機,可是每次接電話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女人,打了幾次她就頹然放棄了。
她懷疑,夏霂根本就是的,他這麼做無非是想告訴她,你不陪我是嗎?有的是人陪我。
如果是這樣,那她不知道再住在這房子裏還有什麼意思,或許他是不好意思開口叫她滾,可是她必須識趣點。
東西她開始陸陸續續地打包,她想如果夏霂回來她就去住酒店,雖然遺憾,她覺得他們到這裏算是完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傷心的,反正從小到大那麼多難過的往事她都挺過來了,也不差這一樁。
愛情本來就是虛無的,全部都是假象,有時候還會害死人。
迷迷糊糊地醒來,仍舊是一室的清冷。
小雯看她像一抹遊魂一樣走進店裏忍不住歎氣,任何女人,一旦沾染愛情的毒藥,也會變得再平凡不過。
“蕭蕭姐,這裏有一封你的信。”
葉蕭蕭又退回去從她手裏接走信封,不發一語地走到櫃台坐好。發了幾分鍾呆,她才想到要拆開信封。
小雯回頭的時候就看到她臉色蒼白,平時紅潤的唇此刻也血色盡失,她看了一眼她手中握著的類似報告單的東西,“怎麼了,蕭蕭姐?”
“沒、沒事。”葉蕭蕭神色匆匆地把化驗單一股腦地塞回信封裏。
“真的?”
“嗯,小雯,店子關了吧,我想去看幹爸。”
計程車在葉如鶴的公司前麵停下,葉蕭蕭卻仿若未覺,司機忍不住小聲提醒。付了錢下車,她卻沒有去看葉如鶴,而是習慣性地右轉。
你的腎已經嚴重負荷,隨時都有停止運轉的可能。
停止運轉是不是就是說我會……死?
葉小姐你不要害怕,這並不是很嚴重的病,你明天讓你的親人來醫院做個檢查,找到合適的就可以做活體移植。
如果……沒有合適的呢?
那……
還是會死,葉蕭蕭笑得淒涼。她是一個孤兒呀,孤兒怎麼會有親人?
在街上遊蕩了一天,葉蕭蕭最後在“失憶”前麵停下。不能進去,她看著頭頂上的霓虹燈,是她親手把最後一個可以投奔的懷抱推開的。
轉身卻撞到一個人,葉蕭蕭看清是泊車的小弟,她勉強地扯出一抹笑。
“葉小姐,你管管東哥啦,他最近總是喝得爛醉,吧裏的生意也不聞不問。”
她憑什麼管?葉蕭蕭苦笑著搖搖頭,不管怎樣,進去看看吧。
葉蕭蕭在最角落裏坐下,這還是她第一次坐這麼偏僻的位置。安東趴在吧台,有七分醉了,她看著他的背影,心痛得發麻。
安東,對不起。
酒一杯接一杯沒停過,不到一刻鍾,桌上的酒就被葉蕭蕭喝了四分之三。
葉小姐,你不喝酒吧,切記不能喝酒。
囉嗦!她伸手一揮,不知道想趕走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葉蕭蕭覺得酒水脹得她難受,於是起身想去洗手間。人才站穩,胳膊就被一隻手抓住,葉蕭蕭錯愕地開口:“安東。”
安東看著她數秒,還是忍不住為她臉上的蒼白心疼,他突然拖著她就走。葉蕭蕭被他弄得踉踉蹌蹌,好不容易停下來,他又用力一甩,她沒站穩,被甩得趴在酒桌上,驚了一桌的客人。
“這就是你的選擇?”安東咬牙。
什麼選擇?葉蕭蕭抬頭就看到貼得很近的兩個人,她愣愣地看著其中一個人的臉。過了一分鍾之久,她撐著桌沿自己站直,“走吧。”
安東拉住她,“葉蕭蕭,你為什麼要這麼作踐自己?”
“那你要我怎麼辦?”她吼得傷心欲絕。
在安東的注視下,葉蕭蕭突然轉身,走到那個女人麵前反手就是一巴掌,她又抓著夏霂的衣領,對他吼:“你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
這樣有意義嗎?什麼意義都沒有。
被打的女人很快反應過來,毫不猶豫地還了她一巴掌。葉蕭蕭被她的手勁帶出去好遠,倒下的時候額頭還不小心撞到凳腳。
酒吧突然安靜下來,葉蕭蕭慢慢地坐起來,額頭好像有溫溫的液體流下來,在睫毛上積累,她一眨眼就感到眼前猩紅一片,夏霂看著她怵目驚心的左臉,腳下的步子有點邁不開。
“蕭蕭!”安東驚呼。
她又抬頭看了一眼,眼前一黑。
安東不禁苦笑,即便這樣,她最後看的還是那個男人。
夏霂停了幾秒,蕭蕭剛剛的眼神……是絕望嗎?他的心驀地一跳。
葉蕭蕭睜開眼睛就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她覺得頭好痛,摸了摸才發現上麵纏了紗布。意識漸漸回籠,她猛地坐起來,眼前的眩暈讓她又不得不倒回枕上。
夏霂進來就看到她額上的紗布被鮮血浸濕,他緊張地走過去,“痛不痛?”
“你被撞一下試試。”葉蕭蕭冷冷地說。
“對不起,蕭蕭。”夏霂憂心忡忡地看著她,要怎麼開口,她知不知道自己病了?
為什麼要等到傷害已經鑄成才想到要道歉,太遲了……
“是你送我來醫院的?”
“嗯。”
“麻煩你送我回去。”該把東西整一整,是離開的時候了。
“不行,蕭蕭,你現在不能出院。”夏霂按住她的雙肩,阻止她起來。
不想被他俯視,葉蕭蕭別開臉,“我要出院,我不想呆在這裏。”
熟悉的那股倔勁又回來了,可是這次他不能遷就,“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葉蕭蕭突然沉默了,夏霂歎了一口氣,心疼地把她抱進懷裏,“蕭蕭,我們好好相處吧,像世間其他情侶一樣,談談戀愛,等到合適的時候再結婚,你覺得好不好?”
“即便我明天就會死?”
夏霂心裏一驚,是了,她怎麼可能不知道?以前他們小心翼翼地隱瞞莎莎的事,她卻一早就知道了,可是她把它藏在心裏。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葉蕭蕭的眼淚突然就流下來了,她悲哀地發現,她貪戀這個懷抱。
葉蕭蕭最後還是答應留在醫院接受治療,唯一的條件就是不能告訴葉如鶴。夏霂完全拋下畫展的事,著手尋找她的親人,有時候她看他一臉疲憊,總忍不住想告訴他,放棄吧,當年那件事幹媽已經把所有的線索都阻斷了,他根本不可能找到。
可是,不能說啊……
時間拖得越久蕭蕭就越危險,看著她一天天消瘦下去他卻無能為力,他恨透了這種無能為力。
“夏霂?”
夏霂從長凳上抬起頭來,“老師!”
“嗯,誰生病了嗎,你怎麼坐在這裏?”林藝遠笑眯眯地看著昔日的學生。
夏霂的目光突然黯下來,“我未婚妻病了。”他又問,“老師,您來醫院是?”
“唉,人老了,總有點小病小痛。你未婚妻在哪間病房,能帶我去看看嗎?”
葉蕭蕭趴在床上畫設計圖,看到夏霂進來趕緊拿被子蓋住圖紙,筆卻因為動作太大滾下了床,她心虛地偷看他,也不敢彎腰去撿。
林藝遠撿起筆遞給她,葉蕭蕭也不敢去接,夏霂輕輕歎息:“這是我老師。”
不罵她?葉蕭蕭歡呼一聲從林藝遠手中接過筆,“謝謝!”
林藝遠摸摸她的頭,眼睛裏有著難解的疼愛,“真是個好孩子。”
葉蕭蕭笑了笑,一個奇怪的老人。
夏霂又送林藝遠出去,他禮貌地落後一步。
“我還以為你說的未婚妻是小晚呢。”那個時候就看到他們是一對。
“不是,我未婚妻叫葉蕭蕭。”
林藝遠重複他的話:“葉蕭蕭,葉蕭蕭,”他忽然笑了笑,“葉如鶴,蕭畫雨,這果然是個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