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淩……”李明序幾乎不願眨眼。
“很久不見了。”
想象過千百次相見的場景,但她真正出現在他的麵前,卻又顯得非常不真實。李明序呐呐地答應著,半天迸出句話:“段宇知道你回來了嗎?”
“他後天才放假呢。”楊傑薇幸災樂禍。她和淩傳梓考上同一家重點,和段宇所在的大學相距甚近,所以常常來往,“不過他說會盡快趕回來。”
可是怎麼快呢?再快也快不到明天吧?這下那個幾乎無所不能的學生會主席該嚐到度日如年的滋味了。
李明序坐下來細細看了看紀淩,“紀淩變了呢。”
及腰的長發如今隻薄薄削到了耳邊,顯得明快利落許多,昔日瘦弱的身子微微豐腴了一些,看上去就健康了點,臉上比以前多了幾分血色,隻有雙眼仍似當年,目光流轉之間波光瀲灩。
“變漂亮多了是不是?”楊傑薇湊上去捏捏她的臉,嫉妒地說,“你看皮膚多好。”
“薇薇!”紀淩拉下她的手,眼眶卻熱了熱。
“好啦。”楊傑薇悻悻地收回手,有些奇怪,“喂,傳梓,平常整天念叨紀淩紀淩的,現在見了人怎麼不說話啊?”
“我……我緊張……”太高興了,淩傳梓有些結巴,困窘地紅了臉。
紀淩失笑,這個男生還是老樣子啊。
“對了紀淩,你……你這幾年去了哪裏啊?”李明序已經從最初的驚喜中回複,漸漸恢複了常態。畢竟四年的時間,也足夠讓他成長為穩重的男子。
“我嗎?”紀淩淺淺一笑,“一直在雲南。”
當年和車然然去了雲南,兩個人都喜歡那個春暖花開的小城,於是便停在那裏,合資開了一家小小的酒吧,兩個人既做老板又做服務員,很忙,也很充實。看著那些來尋歡或者買醉的人,心裏常常隱忍地浮起往事,不過看過的笑容和眼淚多了,便能慢慢將心裏的紛亂沉澱。
“過得好嗎?”
“嗯。”除了偶爾失眠,她的生活很正常。
“是不是終於要回來了?以後會一直在家嗎?”李明序認真地問。
“不,隻是回來幾天。”紀淩將目光轉到突然有些拘束的淩傳梓和楊傑薇身上,臉上的笑意加深,“因為有人要訂婚了。”
“訂婚?!”李明序嚇了一跳。
“怎麼?不行啊?”楊傑薇凶巴巴地吼道:“傳梓在學校女生緣那麼好,我要早點綁緊他才放心。”
“你自己還不是收情書收到手軟……”淩傳梓咕噥著,不難聽出話中的醋意,末了掩飾似的叫起來:“我去看看叫的東西上了沒有。”
“我也去。”楊傑薇也跳起來,“絕對不讓他叫青椒——”
“紀淩回過家了嗎?”李明序想起夏向陽。
“是的。”隻回去看了看,很奇怪,家裏居然很整潔,看不出四年無人的樣子。
“向陽哥不知道吧?”如果知道,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我……沒有去找他。”夏向陽應該在上海吧,畢竟他是如此鍾情那個城市。
“不見見他嗎?”他知道她是思念夏向陽的,距離就在咫尺之間,為什麼不去見他呢?
夏向陽……不知道有沒有和莫明綽一起呢?紀淩微微出了神。過了那麼久,不知道他成了什麼樣子。
不過,聯絡淩傳梓之前她去過白雪天堂,在那裏好像見到了一個身型很像他的男子。是真的很像,她差點就叫出他的名字了。
但夏向陽怎麼會去白雪天堂呢?
太想念一個人,是真的會出現幻覺的。
晚上被楊傑薇硬拉著她回了自己的家,說有很多事要問她。兩個女人鑽在同一個被窩裏,宛如回到多年之前。
“紀淩,老實說,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楊傑薇單刀直入,不改一貫作風。
“好。”紀淩頷首。那樣忙碌的日子令她覺得平靜和安寧,沒有守望,也不會有疼痛。
“離開喜歡的人,不難過嗎?”
“……也不是不難過,但總不能一直難過下去。”雖然那個人在心裏仍然清晰,但她還有很長的時間,應該是足夠用來忘記的吧。
“我曾經以為,你是絕對放不下他的。”楊傑薇歎了一口氣,紀淩對親人都沒有期待,可那時她看夏向陽的目光如此專注,仿佛他就是她的所有,那樣絕對的依戀令她覺得紀淩再無喜歡其他人的可能。
“是嗎?”紀淩一笑,“可是我遇上了你們啊。”
曾經她也以為夏向陽是她唯一的浮木,一旦放手就會滅頂,但最後不得不放手了,才發現自己學會了遊泳,雖然技巧拙劣,卻已能救助自己。
是車然然,是段宇,是淩傳梓,是楊傑薇和明序這些一直在身邊看著她的人令她學會信任和付出,教她珍惜身邊的感情。
“薇薇,你舅舅現在怎麼了?”
“怎麼了……還不是一直在等。我外婆都急白一半頭發了——啊!他等的不就是和你一起那個女的嗎?!”楊傑薇終於醒悟地跳了起來,“你回來了,她不回來嗎?”舅舅都三十好幾啦。
“明天我把她的地址寫給你,你給你舅舅好了。”紀淩話音未落就被楊傑薇抱了個滿懷。
“紀淩,我愛死你了,不要等明天,現在寫現在寫!”
聽著楊傑薇向那個男人緊張彙報,紀淩笑著合上眼。
她即將動身回來的時候問車然然:那個等你的人,你不回去看看他嗎?
車然然呆了呆,眉間依稀有掙紮,最後卻說:已經四年了,那個人,應該已經放棄了吧。
是還沒有足夠的勇氣吧?然然,你沒有,可是愛著你的那個人應該是有的,既然你不能下決心,就由他來下,好嗎?
這些年,我見你寂寞如斯,實在不能再坐視下去。你是應該得到幸福的,十年,是足可以為年少時不被承認的愛戀祭奠了。就讓另一個人在你身邊,給你你所求卻得不到的東西,好不好?
清晨5點半,因為正值盛夏,天色亮得早,日光已透過窗簾的縫隙暈開淡淡的光影,紀淩睜開眼,從床頭櫃拿起振動著的手機。
那麼早,誰會打電話過來?瞟一眼,“段宇”二字不斷閃動。
“喂。”
“楊傑薇,紀淩在哪裏?”那邊熟悉的聲音語速快得她險些聽不清楚,“她回家了還是和你在一起?”
“你在哪裏?”那邊好像很吵。
“我剛下火車。”段宇的聲音帶了遲疑,“你……”
“我是紀淩。”
“……”段宇沉默了一會兒,“你在楊傑薇那裏嗎?”
“是的。”
“我現在過去好嗎?”
“好。”
“誰啊,那麼早……”楊傑薇咕噥著醒過來。
“是段宇,他說現在過來。”紀淩起身拿了要換的衣服走進衛生間,“你也起來吧,他應該很快就到了。”火車站離這裏不到半個小時車程。
“段宇……段宇!”楊傑薇哇哇叫起來,“他回來了?我的天啊!昨晚8點多給他打電話,現在已經到了?那不是掛了電話馬上就上了火車?他不是還要考試……”
等她們打理好自己打開大門時,段宇已經等在門口。
劍眉星目,段宇俊朗更勝以往了。紀淩不由想起剛相識時那個挑染了金黃發梢的男生這樣說:他有我帥嗎?
如果現在要回答,平心而論,她會說沒有的。
段宇看著微微笑著的紀淩,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倒是楊傑薇湊上來,“嘖嘖,眼圈好黑,一夜沒睡吧?哎呀,M大的第一校草成了國寶,要拍照留念才行……”
段宇沒有理會她的調侃,隻緩緩伸出手去,觸到紀淩溫暖的臉頰,心狠狠一痛,這才相信是在現實當中,他念念不忘的女子,真的站在他麵前。
紀淩看到他眼底開不了口的糾纏,忽而一歎,輕輕地給了他一個擁抱,“段宇,好久不見了。”
“紀淩……”帶了些許沙啞的聲音,像是午夜夢回的歎息,段宇的眼圈幾不可察地紅了。
小區的茉莉花開得宛如初見那一年。
想起四年前,段宇把滿懷的白花遞給她,但她沒有接。
紀淩坐在石椅上,想起和段宇的對話,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你回來,他知道嗎?”
“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