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過後的教室遍地狼藉，紀淩把自己的東西塞進抽屜裏，輕呼一口氣。
“我們一起回去。”李明序已經等在門口，向她招手。
段宇拉開紀淩位置旁邊過道上的椅子，瞥到楊傑薇饒有興致的眼神。
走到校門口時紀淩停下腳步，呆呆地看著前麵某一處。段宇疑惑地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瞳孔猛地放大一下。
校門口站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紀淩急急地迎上去，呐呐地開口：“不是說明天才回來？”
“事情提早做完，就回來了。”手掌放上她的頭發，滑下她的肩膀，輕輕環了一下，夏向陽蹙起眉頭，“怎麼好像又瘦了？”
紀淩笑，眼眶幾不可察地紅了紅。
也隻有他，才會這般對她說話，給她憐惜。
“兩手空空，你還真瀟灑。”夏向陽看了看旁邊手裏或多或少拿了書本的學生，有點無奈地說。
看到李明序，夏向陽溫淡地笑：“明序。”
“向陽哥。”李明序有些拘謹地答應著，“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早上。”
“哦。”李明序搔搔頭。
那個男生有點眼熟，夏向陽留意到段宇專注打量自己的目光，但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那我們先走了。”夏向陽點點頭，牽了紀淩的手就要離開。
“紀淩——”
紀淩眼中光芒一閃。
夏向陽認出了這個在病房外有一麵之緣的男生，帶笑的眸子移向紀淩，紀淩微微點了點頭。
淩傳梓也認出了眼前對紀淩而言不同於一般的男生，感覺到他帶了些許探究的目光，反而有些緊張不知道說什麼好。
“有事？”紀淩靜靜開口。
“我……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的。”
夏向陽笑了，“我會叮囑她給手機充電的。”
紀淩淡淡一笑，向淩傳梓身後的楊傑薇點點頭。
楊傑薇盯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目光古怪，滴溜溜的眼珠在夏向陽身上轉了一圈，又溜到段宇身上轉了一圈。
覺察到紀淩待這個女生的不同，夏向陽看紀淩的目光帶了一絲詢問，紀淩一笑，他便也立即想起了那晚接他電話的女生。
“再見。”夏向陽眼中的笑意加深，帶了鬆一口氣的釋然。看來紀淩的生活並不如他所想象的壓抑，是他過於擔心了。
段宇站在原地，看著紀淩跟夏向陽漸漸走遠，不曾回頭。
貼近胸口的地方，微微地痛起來。
已經是農曆的年底，今天是除夕。
淩傳梓打了很多電話過來，她隻接了第一個，他希望她來家裏吃飯。她說不必了，她有自己的家。
一個人的家。
關了手機，從中午一直睡到暮色四合。夏向陽來過，但沒叫醒她，隻在床頭留了條子，讓她醒後去他家。
但是這樣的日子，夏向陽，我不想去找你，你有你的家，那是我不能進入的溫暖領地，你是否明白。
圍上了那條月白的圍巾，紀淩推了門出去。
已經有小孩子拿了一束束的安全煙花在燒，笑聲嬌脆，互相追逐嬉鬧。
以前母親不會給她買煙花，除夕的時候，夏向陽便把自己的煙花分一半給她，兩個人一起安靜地看一枝枝小煙花開成灰燼。
母親死後，她就沒放過煙花了。
她看到一個小男生坐在那裏羨慕地看著其他玩得興高采烈的孩子，手裏沒有煙花。
小男生覺察到身邊專注的目光，抬頭見了紀淩，乖巧地叫一聲：“姐姐。”
姐姐。
紀淩蹲下身去，問他：“你的煙花呢？”
“媽媽說煙花會燙破衣服，不肯給我買。”小男孩目光有些黯淡，委屈地說。
“你等我一下。”
紀淩跑到街角的士多店買了一大堆的煙花回來，塞給小男孩。小男孩驚喜地笑起來，不相信地看著她：“給我的嗎？”
紀淩點頭。
看到紀淩要走，小男孩拉住她的袖子，“姐姐，你不玩嗎？”
“姐姐餓了，要去吃飯，你玩吧。”紀淩摸摸他的頭，溫和地笑了笑。
多年前，也有一個小男生摸著她的頭，說：等一下我要吃飯，煙花太多放不完，我們一起放吧。
想著，就忍不住微笑起來。
那麼久以前，那個小男生就懂得了體貼了。
除夕之夜，許多店鋪都關了門，街道上彌漫喜慶的大紅，但人潮不多。
該是在家裏準備吃團圓飯了吧。
紀淩在路邊買甜筒的時候，見到了楊傑薇，她仍是和上次一樣依偎在同樣的男人懷裏，嬌俏明麗。
她喜歡的人，不是淩傳梓？紀淩咬一口甜筒，冷意從舌頭一直延伸到心髒。
楊傑薇親了那男人一下，搖著他的手臂，一臉的幸福和滿足。
但又關她什麼事呢？紀淩搖頭，轉身向不同的方向走。
車然然工作的夜森林大門緊閉，但對麵的蛋糕店還開著，她走進去要了一個果醬布丁，坐在藤椅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下去。玻璃窗上清楚地倒映出她的容顏，瓷白的小臉上沾了一點點的巧克力屑，有些茫然的眼睛。
這種表情，便是夏向陽所說的寂寞嗎？
夜色漸漸濃重，人潮漸漸稠密，但她要去哪裏呢？
對麵的街口，段宇抱著大大的購物袋，靜靜地看著紀淩。
他從超市出來，看著咬著甜筒的她，已經跟著她走了長長的一段路。
看著她沒有目的地走走停停，眉目沉靜中帶著一絲怠倦，隔著玻璃窗的眼睛氤氳空茫似是找不到焦點。
沒有什麼值得她目光停駐嗎？
那麼那個不曾讓她移開目光的男子呢？為什麼任她孤孤單單一個人在這樣的夜晚遊蕩？
如果他不夠愛惜你，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執迷不悟？
而我這樣喜歡你，卻隻能遠遠看著你寂寞如斯，無法靠近給你安慰。
我知道你紀淩，是不需要我的，可是……
可是我卻無法這樣遇見你之後，就這樣輕易離開。
即使兩個人中間隔了一條街，遙遠得像是隔了一片海，飛鳥不渡。
“紀淩，你在哪裏？”
剛開機，短信便一條接一條地彈了出來，首先是夏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