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嗶”的一聲,麵前的筆記本電腦彈出屏保,蘇菱恩回過神來,發現桌上的茶杯已經喝空了,她站起來,端了杯子往茶水間走。
經過前台時,李理英一把拽住她,“菱恩姐,你還在用那款香水?拜托,別那麼老土了啦,BLUE是給男人遮狐臭用的耶!聞起來味道怪怪的。”
蘇菱恩技巧性地避開了她的手,微笑著說:“跟廠家拿的嘛,有折扣,為什麼不用?”
是的,BLUE。這一年來每天她手腕上氤氳著的,是屬於他的那一味BLUE。她借著這芬芳來懷念當初那個少年。他離開後她才知道,原來BLUE的味道,就是思念的味道。
下了班,蘇菱恩提著筆記本電腦和皮包走出“日月星”所在的辦公大樓。近幾日手頭有一個重要的CASE,害她每天在公司裏做死做活不算,還要把電腦帶回家,夜裏繼續趕工。
她緩緩穿過馬路。時下快入冬了,天氣漸漸冷起來,她騰出一隻手拉攏自己胸前的長圍巾,走到精品商廈的門口前時,突然愣住。
“你們在幹什麼?!”蘇菱恩猛地放下手裏的包和電腦,快步奔向前方那塊BLUE的廣告牌——準確的說,那塊廣告牌如今已被人拆了下來,可憐兮兮地歪躺在一堆建築材料中。有幾名工人在高處作業,正試圖換上另一塊嶄新的廣告牌。
一名工人俯身叫道:“小姐,你站遠一點,小心釘子掉下來砸到你的頭。”
“你們為什麼要拆?”蘇菱恩仰起臉來,衝著頭頂喊話。
“這個香水廣告到期了,我們要換新的上去。”工人回答。
蘇菱恩不語,轉過頭,盯著那塊被棄置一旁的BLUE。畫麵已然有些髒了,那上頭駱澄空的臉上有一塊黑跡……莫非是鳥屎?
她心裏一酸。過去的一年裏,她每天都看著它,也看著它裏麵的他;每回加班到深夜,都是這湛藍光輝給她溫暖,像一盞明燈照著她,目送她回家。
現在,竟然要拆了嗎?
真快啊,一年的光陰,就這麼過去了……
蘇菱恩突然對工人說:“既然這塊牌子你們不要了,那……可以送給我嗎?”
“什麼?”那工人先是一愣,然後嗬嗬笑了起來,“小姐,你要這個幹什麼?又髒又重,你搬不動的啦。”
“可以給我嗎?”蘇菱恩隻是固執地又問了一遍。
“不行啊,這個東西我們是要運回廠裏去的……”工人拒絕了她。稍後,他們把新的燈箱廣告安裝妥貼了,開著卡車離去。那塊BLUE被扔在卡車後廂,駱澄空的臉和一堆破爛的木料擠在一處。
蘇菱恩怔怔地望著卡車離開。然後抬起頭來,看見頭頂上懸起了一塊新的廣告牌,牌子上的內衣美女衝她嬌媚地微笑,邊沿霓虹燈閃爍,莫名刺痛她的眼睛。
她盯著那個美女猛看,越看越覺得不順眼。
隻要不是駱澄空,其他的她什麼都看不上。
她站在那裏好久,突然環望四周,眼見周圍沒什麼人,她蹲下身子,撿起路邊一塊小石頭,對準廣告牌中那美女的臉龐,“啪”地一下砸過去。
廣告牌鋼筋鐵骨非常結實,被石子砸了一下,愣是巍然不動。那美女仍然好脾氣地對她微笑著。
“可惡啊。”蘇菱恩小聲嘀咕著,躬下身子準備找塊大點兒的石頭再砸一回。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驀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嗓:“為什麼我一回來就看見老姐在做壞事啊?”
聽到這個聲音,蘇菱恩猶如被雷擊中,手裏舉著石頭呆怔在原地,久久不敢回頭。
是他嗎?還是太久沒聽到他的聲音,“BLUE”變成一種情結,害她出現了幻覺?
寒冷的傍晚街頭,一片寧靜中,蘇菱恩小心翼翼地轉過身來,不敢大聲呼吸,怕驚擾了眼前美夢——
然後,她看見駱澄空了。他就站在對街,身上套著鬆鬆垮垮的水洗藍布棉外套,長發卷曲在耳際,雙手插在褲袋裏。
他略略歪頭,微笑地望著她,眼中充滿溫柔。
原來,這不是夢。
今天,香水廣告中的駱澄空被搬走了,是因為老天想拿一個真的駱澄空來代替。
蘇菱恩不可置信地眨巴了幾下眼睛,兩顆大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湧出來,掛下臉頰。她哽咽了,傻乎乎地問出一句:“你……回來了?”
對街的人朝她頷首,聲音淡淡的、暖暖的:“嗯,回來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
“前兩天吧。”
“為什麼……為什麼突然回來?”
對街的美少年突然翻臉,掀眉狠狠瞪她,“蘇菱恩,你沒用的問題很多噢。”說著,他快步跑過馬路,來到她麵前,雙手一伸,將她一下子抱在懷裏了。
“唔!”她猝不及防地跌入他懷中,雙手僵硬地垂在身側。不敢伸手抱他,怕他是幻覺,是空氣做的,一抱就會不見了。
直到了此刻,他的體溫密實地包裹住她,她才敢真的相信:他是真的回來了,回來找她,回來擁抱她了。
“沈沁柔她……把什麼都告訴你了?”她靠在他胸膛,輕聲地問著。
“嗯。”
“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我拿到畢業證書那天。”他笑了,“阿沈說怕我沒心思繼續修舞台訓練課程了,所以一直忍著沒告訴我。”
“她真冷血,在法國的那一年,她一定沒談過戀愛。”蘇菱恩小聲地咒罵了一句。此刻被所愛的人抱住了,她明明高興得快要發狂,可是眼淚卻不停地流。
她在他懷中靜靜地依偎了一會兒,然後擦幹淚水,吸了吸鼻子問:“駱澄空,你是不是長高了?”過去他們擁抱時,她的頭頂到他的耳際;而現在,她的頭卻隻能頂著他的下巴了。
“是呢,長高了六公分。在那邊每天跳舞健身,又有專業的營養師喂飽我,所以……”駱澄空笑了笑,雙手伸出,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腰脊處,“你摸摸看,是不是也長胖了?”
蘇菱恩捏捏他的腰,“是啊,好多贅肉。”她笑開了。
“拜托,是肌肉,結實的肌肉啊!”他抗議。
“長高了,就可以作偶像了。”
“一直就是偶像!”他驕傲地宣稱,然後俯下臉去,輕輕吻了一下蘇菱恩的額頭,“那天老姐在機場哭得真難看。這一年來,我晚上時常做噩夢啊,被你哭花臉的鬼樣子嚇到。”話語說得鄙棄,眼中卻充滿溫柔。
“那現在呢?”蘇菱恩抬頭望他,望進他深邃的褐色瞳仁裏,在那裏她看到溫柔淘氣的愛意,於是她釋然了,笑著以同樣的愛意回饋他。
“現在嗬……”駱澄空仔仔細細地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伸手撫撫她翹起來的發梢,又勾指刮刮她臉上的淚痕,終於說:“現在非常漂亮,漂亮得要命。”然後,他吻住她的唇。在這重逢的初冬傍晚,他們緊緊相擁。
BLUE的清冽香氣環繞著他們,於是他們知道,BLUE的味道,不僅僅是思念的味道,更是別後重逢、愛和感動的味道。
—全書完—
後 記
出於對香水和美少年的BT迷戀,我寫了這個故事。
先談香水。
記得人生的第一瓶香水來自於朋友的饋贈,印象中那是CK的ONE——那款香水有黑白雙煞似的兩瓶,朋友送了我黑色的那一瓶,自己留下了白的。現在回想起來,香水應該不是正版(當時我們都是窮學生,沒錢),但是味道很好聞。那瓶香水,我用了兩年。
後來,開始往香水上砸錢了。不過砸的不是自己的錢,多數是親友從國外回來,會帶給我作為禮物。我的第二瓶香水是CHANEL的MADEMOISELLE,方形瓶子,淺橘色液體。香水的名字是我會得為數不多的幾個法文單字之一,意思是“小姐”。我鍾愛這個名字和它性感的發音,屢次把它寫進我的稿子裏。
再後來,陸續收藏了一套袖珍型的DIOR香水,有在某本書中提到的“J'AORE”,還有著名的“沙丘”“ADDICT”。基本上,隻要不是太濃鬱太貴氣的味道,我都喜歡。有人說女人一生應該選定一種香水,讓她成為你的標誌之味;可是,我不這麼覺得哩。我們是女生,我們愛漂亮,我們可以換發型、換著裝風格、換男朋友(說到這裏,某男被踢飛ING~~),所以,我們也當然可以不停的換香水,對吧?
嗯嗯,談完香水,再來談一下美少年。
話說美少年這種生物呢,我私人養了一隻。我把他放在金絲編成的籠子裏,每天給他喂好吃的食物和好喝的汽水,我讓他睡在光滑絲綢的軟墊上,給他蓋上棉被,我教給他人類文明,不許他隨地便溺……哈哈,仿佛我隻要繼續瞎掰下去,就真的有人會相信似的。
其實,實話隻有一句:偶爾想嚐試寫個這樣的角色,不知道有沒有一點點成功呢?
因為冬眠而肥了起來的葉山南
於寒冷冬夜、速度超慢的筆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