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典型的醉漢言論啊。駱澄空好笑地搖搖頭,起身上前欲奪過她手中的酒杯:“別再喝了。”沒想到她將手一揮,大叫:“走開啦!”杯中的紅酒濺出來,潑到他的衣服上和臉上。
“老姐你……”駱澄空用手抹了把臉,後退兩步,瞪著撒酒瘋的蘇菱恩,可又不好真的和她計較。畢竟這家夥失戀了呢,算了,暫且饒她一回。
這時又聽到蘇菱恩嘟嘟囔囔地叫囂起來:“駱澄空,你個笨蛋!如果你早點去追沈沁柔的話,我和凱文的感情就不會出現狀況了!你搞什麼啊,長得那麼帥純粹擺著好看的啊?你去追她啊!你現在就去追她嘛!我就不相信她會不動心!”她手腳並用地爬到他身上,用力推打他。
也許醉酒的女人力氣特別大,駱澄空居然一個不防被她按倒在地。她披頭散發、渾身酒氣衝天地向他襲來,仿若貞子再現;她熱乎乎的鼻息噴在他頸間,滾燙的眼淚滴到他的衣領裏。
駱澄空胸口一抽,神經末梢突然變得敏感,感覺那滴淚靜靜落在他鎖骨的位置,然後順著胸膛的弧線緩緩下滑……他驀然用力甩頭,忽略心口漾起的異樣酥麻感受,“酒杯給我。”他狠狠地瞪著她,心裏隱隱約約知道,再這樣下去,恐怕要出事。
為什麼此刻看上去比女鬼還恐怖的她,竟然令他想伸手擁抱?為什麼這張噴著酒氣的嘴唇,竟然令他想親吻?真荒謬,難道他也喝醉了嗎?!
“不給!”蘇菱恩理直氣壯地大聲回答,雙手抓住他的肩頭拚命搖晃。
該死,她還真是渾身的蠻力!駱澄空被她扯住了衣領,怎麼掙紮也掙不開那大力鉗製,他隻好哀叫著:“喂,你小心腳下啊!我的紅酒——”
話音未落,他聽到“撲通”一聲——果然,紅酒瓶被她踹倒了,軟木塞從瓶口彈跳出來,濕意快速地漫上他和她的褲腿。駱澄空生氣了,伸手用力推她,“喂,你起來!”
然而蘇菱恩卻渾然未覺,反而更用力壓住他掙紮的上身。雙手一把捧住他的臉,惡狠狠地質問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差啊?看上去像三十歲一樣——哼,你說過這種話吧?!”
駱澄空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回應。以前跟她開過的那些玩笑,難道今天全要清算?
“還有!我的胸部很平,跟個男人似的,沒什麼好看的——這分明也是你說的吧?!臭小鬼,就因為我那麼差,所以活該被男人欺騙,是不是?!”說到這裏,蘇菱恩哭了。不是默默流淚那種淑女的哭法,而是仰脖朝天、豪氣幹雲地放聲痛哭。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想是哭昏了頭了,居然伸手開始脫自己的衣服,邊解扣子邊叫:“反正我就是條件很差啊,怎麼比都比不上沈沁柔!你們男人全都喜歡她那一型吧?!可惜,我就是沒她那麼漂亮,也沒有她那麼好的身材,也不會用那種文雅高貴的口氣說話!”她三兩下脫掉襯衫,往駱澄空頭上一扔,兜頭罩住他的臉。“怎麼樣?!現在是不是因為這樣就要歧視我啊?!”她像流氓一樣雙手叉腰,挑釁地問他。
“嗚嗚嗚……”駱澄空隻感覺一片黑雲罩頂,然後一塊溫暖的布料套住了他的頭臉。眼前什麼都看不清了,他隻聞到布料上紅酒和香皂的混合味道,那柔暖的棉質觸感令他有些暈乎乎的……
等他終於抓下頭上的襯衫,眼前的景象令他頓時屏住了呼吸——
這個傻瓜上身隻穿著一件露出肚臍的小背心,正跨坐在他身上,用手背胡亂抹眼淚。她的頭發全披散下來,毛茸茸地堆在耳際、肩頭,看上去像一隻大耳朵的毛毛狗。她的臉色因為酒意而潮紅著,目光濕潤,一顆淚珠掛在尖尖的下巴上。她望住他錯愕的神情,一字一頓、可憐兮兮地小聲問:“我哭起來是不是很醜?”
駱澄空長長地歎了口氣。她成功地擊碎他最後一絲理智,他投降了。
他用雙肘撐坐起身,深褐色的眸子定定回望她,眼中閃爍著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某種柔情。
“你很漂亮。”他這樣告訴她,騰出一隻手來,溫柔地撫撫她微濕的鬢發。
“哎?”蘇菱恩愣住。酒雖然還未醒,但也知道這答案有多荒謬。而此刻駱澄空溫柔注視著她的眼神……更荒謬。
“蘇菱恩,我說了,你很漂亮。”駱澄空語聲溫柔地重複著,“比我所見過的任何女人都漂亮。”然後,他以手托起她的下巴,俊美的臉龐輕輕向她貼近……
在蘇菱恩震驚錯愕的呆愣中,駱澄空緩緩吻上她的唇。嚐到她嘴裏既甜又澀的酒意,他忍不住吻得更深。呼吸亂了,心跳狂了,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隻是覺得好心疼她,隻是直覺地想擁抱她、親吻她,該不會……他真的愛上這傻乎乎的老姐了吧?
駱澄空緊緊擁住蘇菱恩瘦削的身子,也同時察覺到她微微的掙紮和顫抖。他輕撫著她赤裸的上臂,想要撫平那上麵生出的小小雞皮疙瘩。她覺得冷嗎?那個男人令她心寒了嗎?這樣想著,他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他們溫柔地親吻,客廳裏安靜得像一片海洋。
在這個吻的最後,蘇菱恩微微推開駱澄空,迷惑地看著他,紅酒使她的大腦失去了思考的力量。“你……吻我?為什麼?”她真的不明白嗬——即使此刻被他雙手環抱的感覺是那樣溫暖;即使方才,她……是那麼喜歡他的吻,也回應了他的吻。
駱澄空眨了眨眼,表情和她一樣迷惑,“其實……我也想知道為什麼。”他望著她,語氣真誠地小聲說道。
“哦。”蘇菱恩傻傻點頭。也許真是大腦停止運作了吧?她得到了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就輕易地滿足了,不再細究。她輕輕地湊過去,把頭靠在他肩上,柔聲說:“謝謝你。”真的,謝謝他,謝謝他在她最悲傷無助的時候陪著她,用他的懷抱、他的吻給她安慰。
駱澄空無聲地苦笑了一下,伸手用力地摟住她。這一刻,她需要的是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他就給她一個肩膀。其他的,不重要。
他們相互依偎著,在硬梆梆的地板上沉默地坐了一會兒,誰都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將近午夜時分了吧?聽著空曠的客廳內鍾擺的嘀嗒聲,蘇菱恩突然在駱澄空懷中抬起頭來,用發紅的眼看著他,顫聲輕問:“我們……要繼續嗎?”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許是酒精衝昏了頭腦,也許是失戀的傷痛令她想要放縱,又也許——是身邊的少年太溫柔,在今夜這個軟弱時刻,她突然想抓住他難得的溫柔,任性地不放手。
她含混曖昧的話語回蕩在空氣中。駱澄空俯下身看她,從她氤氳的目光中讀到邀請意味。他不是小孩子了,不會不懂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他巴巴地眨了兩下眼,好像在做思想鬥爭似的;然後,他綻開天使一般純良的微笑,柔聲道:“好呀。”
他掛著笑容的麵孔太好看,她一時看呆了,不及防備間,便被他攬入懷中,深深吻住了唇。
然後,便是整夜的放縱糾纏。在半醉半醒的昏茫時分,她將自己全然交付給這柔弱的美少年,不去考慮現實,不去思量明天。
怪不得有人說,衝動是魔鬼。
也怪不得有人說,酒是穿腸毒藥。
更怪不得有句諺語叫做:“先是人醉酒,後是酒吃人。”
翌日一早,當蘇菱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渾身赤裸地和駱澄空並排躺在客廳的柚木地板上,身上唯一覆蓋著的隻是一件大得離譜的藍色襯衫時,她立刻手撫額頭、低低地哀叫起來:“老天爺,我到底做了什麼啊……”
昨天晚上,她竟然趁著酒意、一個衝動之下把駱澄空給“吃了”!天啊,她怎麼會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來呢?要知道,駱澄空可是比她小了足足七歲啊!更何況就在昨夜之前,他在她心目中還隻是個滿口叫著“老姐、老姐”的壞嘴巴少年。然而,幾個鍾頭的糟糕宿醉過後,他們之間就發生了這樣的親密關係!
這下怎麼辦?她該如何自處?在與男友分手的當天便立刻投入別人的懷抱,任性地求取一夜安慰,她今後臉該往哪兒擱?又該如何麵對那充當了她的“安慰者”角色的駱澄空?
蘇菱恩緩緩轉過頭,望著身旁依舊合眼沉睡的駱澄空。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看他,發現他長得還真是要命的標致,兩眼之間的寬度,鼻子隆起的弧度,人中到下唇的距離,比例如黃金分割一樣完美。這家夥是去整過容了嗎?竟然長得比女人還好看,真不公平!
她有些不爽地想著,伸手探探他的臉龐——嘩,光滑得像剝了殼的熟雞蛋。然後,她又勾起指頭扯扯他額前的碎發——嘖嘖,柔順得像絲綢。
就在這個時候,睡夢中的駱澄空突然輕輕動了一下,嘴唇微張,吐出兩個字眼:“老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