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這麼酷嘛?”李莉不依不撓,“大家來這裏不都是喝酒嗎?陪我喝兩杯又怎樣?”
他抬眼,從齒縫裏吐出幾個字:“滾遠點!”
“你——”李莉變了臉,卻仍不甘心放走眼前的帥哥,從兜裏摸出錢夾,炫耀似的在他眼前晃了一眼,“你的賬我幫你付了,算是我請你喝杯酒——”
他怔住,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哪裏來的?”
李莉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你幹什麼?”
“哪裏來的?”他憤怒地吼她。
“什、什麼?”這個人是神經病!手腕的地方鑽心劇痛,李莉忍不住哀嚎,“你放開我!”
“錢夾,你這個錢夾,是哪裏來的?”
“當然是買的!”李莉拚命掙紮,卻無法挪動半點。
“撒謊!”他咬牙,“這個錢夾,把你賣了也買不起!”他冷酷地笑,手上慢慢加勁,“再不說老實話,我廢了你這隻手!”
“我、我說——”痛得眼狂流,李莉隻好一五一十地說了實話:“是從別人、別人那裏拿的,那、那個人——她欠了我的錢——啊!”
“欠錢?”他困惑地皺眉,片刻後,終於恍然大悟,“我怎麼沒想到?那個傻丫頭!”右手一揮,李莉被他的力氣扔出老遠,摔在地上痛得直叫,他根本連看也不屑多看一眼,拔腳就走。
過了十二點,白天繁華的街道漸漸安靜下來,偶爾有一兩個行人,隻要不是醉鬼,都是行色匆匆,急著趕回家——
這個死丫頭!左手重重地敲了下方向盤,滿臉怒色的田臣野吐出一口粗氣,都變成這樣了,竟然連半個字也不肯告訴他!
一個小時前——
“餘小姐?”威尼斯水岸的房主驚疑不定地打量著行色匆匆的他,“餘小姐搬走好幾天了!”
“為什麼?”他氣急敗壞。
“缺錢唄!”房東理所當然地說,“這裏是高級公寓,房租需要預繳,她沒有錢,又沒有保證人,我當然讓她搬走!”
“你——”他憤怒地提起房東的領子,“你這樣迫不及待地把她趕出去?很好,我明天就讓你嚐嚐流落街頭的滋味!”
……
丫頭!你在哪裏?他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撥那個電話,回答千篇一律的回複,“您撥的電話已停機。”一直以為她故意躲著他,所以換了號碼,沒想到竟然是為了錢?因為她已經沒有錢支付手機費?
田臣野,你竟然如此粗心!他懊悔地捶著方向盤,心急如焚,束手無策。
水龍頭嘩嘩地流著水,很快接了滿盆,老板娘歎了口氣,才端著塑膠盆走進院裏,沿著木製樓梯爬上閣樓,這裏雖然狹小,但已經是這間小店唯一的房間了,另外一間太潮濕,那孩子不能睡。
然而閣樓實在太窄,除了一張床和兩隻小板凳,別無長物,老板娘隻好把水盆放在地板上,又擰了條濕毛巾,走到床邊把那孩子額上已經溫熱的毛巾取下來,換上新的。店裏沒有冰箱,所以沒有冰塊,隻能這樣。
老板娘挨著床沿坐下,心疼地看著潔伊瘦得可憐的臉頰,滾湯沸熱地燒了一整夜,幾次難受地醒過來,都隻對她說了同樣的話:“我沒事,不用去醫院。”她心裏明白,那孩子是體貼她的經濟狀況——店裏的收入隻夠維持日常開銷,去醫院?她也實在沒有辦法。
“孩子,孩子——”老板娘搖搖她的身子,“醒醒,把藥吃了再睡——”
潔伊迷迷糊糊地張開眼,老板娘見狀大喜,急忙扶著她起來,把藥喂到她嘴邊,“來,吃藥。”
她卻沒有清醒,蒼白的嘴唇隻是發抖,似乎要說什麼,卻說不出來,老板娘隻好把藥片塞進她嘴裏,苦澀的藥片滑進咽喉,她皺眉,身子一顫,又吐出來,沉重地倒在床上,閉著眼睛隻是喘。
病成這樣,再不吃藥,可怎麼行?情急之下,老板娘索性捏著她的下頜,強行喂她吃了藥,又灌了幾口水,她似乎想掙紮,卻沒有力氣,隻由著老板娘灌了藥,伏在床上一動不動。
老板娘這才鬆了口氣,把她額上的毛巾換下來,用冷水重新浸一遍——
正忙著,身後忽然聽到“咕咚”一聲響,接著聽“哇”地一聲,老板娘急忙回頭,一眼就看到潔伊伏在床沿上,不僅剛剛喂下的藥吐了出來,連不久前喂她吃的半碗稀飯,也一並吐了出來,身體瑟瑟地隻是發抖。
“孩子,你這是怎麼了?”老板娘把她抱起來,摸了摸,熱度非但半點沒退,人也完全陷入昏迷,怎樣喊也沒反應,迷迷糊糊地說著胡話——
“對……對不起……”她閉著眼睛,“我……沒有地方……可以去……對不起……”
老板娘擦擦眼睛,“傻孩子,我又沒有怪你。”
“我……沒事……”她又說,“……不用……去醫院……老板娘……我沒事……”
老板娘搖頭歎氣,把濕毛巾覆在她的額上。
“……什麼……時候回來……”她在枕上輾轉反側,“……臣野哥……我……好想……”
她這樣不安穩,老板娘隻好用手把毛巾固定在她額上,孩子,你快醒醒吧!
“……不要……回家……我……”她難過得撕扯著胸口的衣裳,好像那裏有什麼強烈的束縛,“……不要……嫁人……”
“孩子?孩子?”老板娘急得沒法,雙手合什,“菩薩保佑,這孩子這樣年輕,心腸又這樣好,萬一有個好歹,可讓人心裏怎麼過意得去——菩薩保佑……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一顆眼淚從緊閉的眼角滾下來,“……臣野哥……我……好……”又一顆眼淚滾下來,“……媽……媽……”
“菩薩保佑啊——”
“……不要……”越來越多的眼淚湧出來,“……留下潔伊……一個人……媽媽……”
這孩子——會死嗎?老板娘心裏怕到極點,連看也不敢看她。
正沒辦法,樓下忽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老板娘沒好氣地叫:“今天盤點,不開業!沒看到門關著嗎?”
“開門!”那人把門敲得山響,“快點開門!”
“老娘今天不做生意!你聾——”
“潔伊!潔伊你在裏麵嗎?”那人高聲叫道,“潔伊,你快開開門!”
是這孩子的朋友?老板娘大喜,急急忙忙地跑下閣樓,拉開破舊的板門,“你是——”眼前的這個男人,生著一張太漂亮的臉。
來人深深地吸了口氣,平複急促的呼吸:“請問,餘潔伊——她在這裏嗎?”
“你是誰?”老板娘冷靜了些,潔伊那孩子似乎有難言之隱,可不能讓她被不懷好意的人帶走。
“我是田臣野——”他不安地往裏張望,焦急之情溢於言表,“潔伊,她在這裏嗎?”
“你就是那個臣野哥?”
“她在這裏?”田臣野大喜,握住她的肩,“快,讓我見見她!”
“她在閣樓上,你來得太好了!”老板娘忍不住就要掉眼淚,“那孩子正病得厲害,你快去看看她吧。”
他不及多問,拔腳往樓上衝。
老板娘到水台邊,胡亂洗了把臉,正要上樓,就看到田臣野緊緊地抱著潔伊往下走,邊走邊小聲安撫著懷裏的人:“……嗯……我在這裏……我帶你去醫院……沒事了……沒事了……”
老板娘驚奇發現,輾轉反側了一整夜,也說了一整夜胡話的潔伊,靠在他的懷裏,安靜地睡著了,燒得火紅的臉上,甚至浮現出一個柔和的微笑,仿佛她不是昏迷,而是置身於某個美妙的夢境之中。
“多謝你照顧她。”田臣野走到老板娘麵前,深深地鞠了個躬,“改日再登門拜訪。”
“不、不必——”老板娘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再不耽擱,抱著潔伊往外走,老板娘急急地追出去,看到門外泊著一輛漂亮的銀色跑車,不知是什麼牌子,想來價值不凡。
他把潔伊放在後座上,讓她躺平,又小心翼翼地蓋好毯子,怔怔地凝視她半晌,才回到駕駛座,一陣馬達聲後,他們就去遠了——
那個叫臣野的男孩子,他很喜歡潔伊呢!老板娘放了心,終於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