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平靜的餐桌上有人打破了平靜,眾人不約而同地抬頭看了過去。
石尋雪軟語溫言地說著,一邊親自舉箸夾了一筷子藕片送至石良渙碗碟中,還一邊軟語勸告道:“炸食雖然香酥可口,可到底是熱物,爹爹切不可貪多。”
衛氏夾著小湯包的手頓住了,眼睛自眼角餘光處注意著石良渙的舉動,而姑娘們更是直接,直直看著他,暗暗期待他大發雷霆,斥責石尋雪不懂規矩。
少爺們則悄然皺眉,石良渙是文人雅士,雖說是有些不羈瀟灑,但也很注重禮儀,以前他們就曾因為一些不雅的舉動而被石良渙斥責。石尋雪用自己的筷子給石良渙夾菜,這種舉動委實讓那些注重禮儀規矩的人皺眉。不禁擔心起來,若是石良渙不給麵子,石尋雪豈不是要丟臉麵,受委屈了?另一方麵,又偷偷想若是尋雪給他夾菜該多幸福啊。
在眾人這樣那樣的目光中,既不是斥責也不是冷拒,石良渙欣然一笑,頓也不頓地舉箸夾起碗碟裏的藕片送進了口中,還一麵老實地認錯。“爹爹知道了,不貪嘴了。”果然,接下來石良渙就再沒動過他喜愛的那些炸食,反而將荷葉碧梗粥用了個幹淨,伴菜不過是爽口的蘿卜條。
石尋雪滿意地點點頭,臉上還是那靦腆的笑意,既不諂媚也不疏離冷淡,讓人看了就心頭舒坦。
沒想到石良渙居然受用了。以前他從來不會吃別人夾的菜,想起新婚時那些體驗,衛氏不由心頭酸楚。
桌上幾個女眷的笑容淡了,飯菜都覺得沒味道起來,唯有張姨娘例外,笑意反而漸濃。
用過飯,石良渙例行公事,檢查起石景浩和衛誌安最近的功課來。
由於衛誌安年長,石良渙先考校了一番衛誌安的功課。衛誌安脊背挺直,對於石良渙的提問,先細細思索了片刻,而後,對答如流,聲音清晰明朗,沒有絲毫拘謹畏縮。
石良渙點了點頭,看得出對於衛誌安的表現是滿意的。
“還算不錯。”
衛誌安得了石良渙的稱讚,麵上仍是矜持的笑意,神色間不見絲毫得意或驕傲。
坐在一旁的衛氏見自己外甥兒爭氣,麵上笑意也有了幾分真心。
“景浩上前來。”衛誌安考校完了,便輪到石景浩了。
衛誌安讓開位置,轉身退到一邊,轉身時,視線自靜靜立在一旁的石尋雪身上掠過,隻瞬間便平靜地移開了視線。
石尋雪微微低著頭,仿佛沒有察覺那道隱藏著希冀和灼熱的視線。
石景浩雖然年紀尚小,但在書本上的天賦似是在石良渙身上遺傳了個幾分,對於石良渙的提問回答的頭頭是道,俊秀麵上有著幾分渴望。
然而,麵對石景浩眼中希冀石良渙稱讚的神色,石良渙卻蹙了蹙眉,“回答雖是沒什麼問題,但是學無止境,要繼續發奮,切忌驕傲自滿。”
比起衛誌安的沉穩冷靜,石景浩到底顯得有些急躁,沉不住氣了。
“是……。”
石景浩作為石良渙唯一的兒子,他一直盼望能夠得到石良渙的認可。每次考校功課時他都希望能夠得到石良渙欣慰滿意的神色,然而,滿懷希望的這次又是以失敗告終。
衛氏見自己心愛的兒子竭力克製仍顯得那樣失望的樣子,不由得心疼極了,開口為他說情:“景浩年紀還小,難免有幾分稚嫩,再大些就不會如此了。”
石良渙最忌諱婦人在男人管教兒子時插足,有些不虞地瞥了衛氏一眼。都說慈母多敗兒,就是因為女人心腸軟。養兒就如種樹,幼時不根正,長大就隻能長出歪脖子樹。
那夾帶著冷淡不耐煩的眼神,看得衛氏低下了頭去,心頭一陣壓不住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