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1 / 3)

格蕾絲坐在富麗堂皇的劇院裏,心不在焉地看著舞台上演員們精湛的表演,機械地隨著眾人一起鼓掌。赫爾的雙人舞排在倒數第三個節目,剛開始,她心急如焚地等待著赫爾的出場,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赫爾的表演越來越接近了,她卻又開始擔心害怕了起來,一心一意地希望赫爾能夠別出場——她實在是太擔心赫爾的腿傷了。昨天晚上,赫爾鮮血淋漓的樣子著實讓她嚇壞了。

終於,幕布再次拉開,《唐·吉訶德》的雙人舞選段開始了,赫爾出場了。格蕾絲的心揪了起來,呼吸變得急促。赫爾在台上篤定不已,扶持著舞伴莉亞,做一些較為柔和的支持、托舉動作,他們連貫地展示各種舞姿,完成了一係列技巧動作,格蕾絲的心髒突突地跳著,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左腿開始抽痛了起來,好像赫爾的疼痛轉移到了她身上一般。她緊緊地攥住腿上的肌膚,天真地希望借此可以減輕赫爾的疼痛。

接下來到了變奏部分。在這部分中,男、女演員分別表演獨舞。莉亞在舞台上表演著,赫爾暫時待在了後台。經過醫生再次處理過的左腿疼痛不已,更要命的是,他已經感到麻木了。難道已經到了極限?才剛剛開始啊!赫爾心緒不寧,有些慌亂地抱住了肩膀。

編導拍了拍他的肩頭,難得溫和地說:“看看你的女朋友。”

赫爾自然而然地在幕布後麵,悄悄向台下的格蕾絲望去——她坐在赫爾特意為她挑選的好位置上,一副咬牙切齒的緊張模樣,什麼儀態、什麼教養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哈……”赫爾笑出了聲,“傻丫頭。”

“原來你戀愛了,恭喜你。”編導一副過來人的架勢。

“啊?”赫爾驚訝地望著編導。

“你的臉出賣了你。”編導不動聲色地指了指旁邊的一麵鏡子。

赫爾望了過去,鏡子裏的他眉梢、眼角染著喜色,眼波裏盡是溫柔。他陡然發現,看見格蕾絲之後,他對自己腿傷的擔憂已經轉變成了對格蕾絲的寵溺和關懷。臉龐上透著羞澀而真實的紅暈,他愣住了。在心裏,赫爾問自己:“真的愛上了嗎……”

“別發愣了,到你上場了!”編導在赫爾後背猛推一把,差點沒讓他滾著衝上舞台,“好好跳,別讓你女朋友擔心!”編導的大嗓門在他身後喊著。

赫爾留意地聽著音樂的節奏,找準拍子,走到了舞台中央。台下,他感受到了格蕾絲灼熱的注視,疼痛的左腿頓時又充滿了力量。他激情洋溢地跳著獨舞,一個個高難度的舞蹈動作似乎是從他身體裏迸發出來的一樣,慢慢地,他和莉亞逐漸加快的獨舞過渡到快板的合舞,呈現舞蹈的高潮。赫爾胸臆間激情澎湃,與莉亞的配合和諧默契、渾然一體……

格蕾絲心髒快速地跳著,熱淚盈眶。赫爾在台上用肢體語言抒寫著他的情懷,格蕾絲在台下看得如癡如醉。有人說,芭蕾舞是足尖的藝術,可是,對於此時此刻的格蕾絲來說,芭蕾舞是屬於赫爾一個人的,芭蕾的藝術感染力滲透到了赫爾的身體發膚。

舞台上,聚光燈下,赫爾英俊得如同古羅馬神話裏的神癨,烏黑的卷發、頎長的身段、俊秀的臉龐讓他容光煥發,他完全融入了角色中。格蕾絲眼中的赫爾是一個黑發的阿波羅、卷發的羅密歐……

心髒如同被針尖紮了一下。刹那間,麵對著如此俊美的赫爾,格蕾絲恍恍惚惚地明白了過來。她總算找到進來麵對赫爾反而會沒有以前自如的原因了:不知不覺間,這個叫赫爾·貝蒂尼的男人已經駐紮進了她的心房。

“赫爾……”她喃喃地呼喊著這個名字。金色的睫毛顫抖了一下,剔透的淚珠滑落了下來。

最後一個托舉動作結束了。觀眾全體起來,劇場內掌聲如雷。

莉亞激動地對赫爾說:“剛才你跳得真好。”在剛才那段雙人舞中,赫爾不但動作到位,而且全情投入,令莉亞身心皆醉。

“謝謝!”赫爾微笑著,伴著莉亞向觀眾致謝。

莉亞多情地凝視著他,驀然發現,他的視線根本就不在她身上——赫爾正情深款款地望著台下那個金發女孩。

失望的表情浮現在莉亞臉上。原來,赫爾在舞台上的激情和力量都不是源於她的。

格蕾絲艱難地從床上爬了起來。窗外陽光燦爛,她看了看鍾,已經九點多了。這還是習慣早起的她第一次起得這麼晚。

“糟糕,赫爾說不定已經在廚房忙碌著煮早餐了!”她驚呼一聲,一個骨碌爬了起來。

匆匆跑出臥室,格蕾絲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在客廳裏那張狹窄的行軍床上,赫爾正沉沉地睡著。這是他第一次比她晚起床。

他累壞了。昨天晚上的演出,他光謝幕就謝了二十分鍾。等到整場演出結束之後,又是一片忙亂,現在格蕾絲隻記得零星片段,赫爾興高采烈地找她出席慶功宴,大家樂嗬嗬地喝著香檳,過了好半天,赫爾才感到左腿疼痛不堪,格蕾絲又緊張地陪他去看醫生,在醫院裏被醫生罵了個狗血淋頭……好不容易回到家裏,格蕾絲堅持要赫爾進臥房睡覺,她睡沙發或者那張行軍床就可以,也不知道赫爾是不是喝醉酒了,執拗得像頭驢子,死活不願意進臥室,非要把舒適的大床讓給格蕾絲,還喋喋不休地說什麼紳士風度,最後他總算安靜下來,卻一頭倒在了行軍床上,格蕾絲怎麼拉也拉不起來,隻要由他去了。

窗簾開著,陽光灑在赫爾的行軍床上。格蕾絲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替他把窗簾拉上了。回過身來,她靜靜地端詳著赫爾的睡顏。

看著看著,她不由得“撲哧”笑了出聲。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每天早上起來,赫爾的黑色卷發總是可以媲美鳥巢了。赫爾睡覺很不老實,尤其是在這張窄小的行軍床上。那條受傷的左腿還算老實,乖乖地四平八穩地擱在床裏,可另外一條長腿可就沒那麼聽話了,斜斜地吊在邊上,岌岌可危;兩隻手臂大咧咧地攤開著,一隻手直接垂到了地上。

真像個孩子。格蕾絲溫馨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臂拉回到床上。湊近看,赫爾的五官顯得分外英俊,俊逸的眉毛舒展著,明亮的眼睛此刻愜意地閉著,濃密卷翹的睫毛輕輕覆蓋在眼瞼上,像一層羽毛;英挺的鼻子不時會輕輕皺一下,似乎在做著什麼淘氣的美夢;薄厚適中的嘴唇微微開啟,配合著均勻的呼吸;睡得憨甜的臉頰紅撲撲的……

格蕾絲慢慢地蹲下身去,悄悄攥著赫爾的一縷烏發,繞在指尖上,細細地繞著圈圈,放開了,再繞,然後再放開……

毫無預兆地,赫爾張開了眼睛,濃黑的眸子定定地看著格蕾絲。

來不及害臊了,格蕾絲嘴唇一翹,甜甜地笑了,“早上好。”

烏黑的睫毛眨巴了兩下,赫爾露出了稚氣的笑臉,“早上好。”他動了動四肢,愜意地嘟起了嘴,“呼,睡得好過癮。”

格蕾絲格格地笑了起來,“睡覺還會過癮嗎?”

“嗯……”赫爾拉長了語調,又閉上了眼睛。

“別睡了,要起來吃消炎藥。”格蕾絲推了推他。

“今天我想偷懶。”赫爾眼睛也不睜開,含糊不清地說。

“都醒了,就別睡了。”

“不嘛……”赫爾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撒嬌。

怎麼今天他就像是個孩子?不過不要緊,就換她照顧他好了。格蕾絲寬容而無奈地笑著,她俯下身子,在赫爾耳邊輕輕吹著氣,“不想起來沒關係,但是要把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