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2 / 3)

“好,這個我們先不管他。你知道你偷渡以後要麵對的是什麼情況嗎?沒有親戚,沒有朋友,沒有合法身份,你打算怎麼養活自己?還有,你的英文行嗎?另外你還要時時刻刻擔心被遣送回國……”

“你管那麼多幹嗎?!”江小小橫他一眼,“你隻要給我十萬塊錢,以後我再也不會來煩你了,也不會再要你爸爸還那一百萬……你放心,這不是訛詐。”

許漢癉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你在怨我沒有收留你?”

有兩次她在很晚的時候去他家,他卻隻給了她住飯店的費用然後看著她消失在闃黑的夜裏,從沒讓她留宿過。

“我沒有怨你的意思,真的!這些天多虧你接濟我,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管你爸爸是不是真的欠了我爸爸一百萬,你對我都算是仁至義盡了。”

仁至義盡!她說得沒錯。許漢癉告訴自己他沒有義務為她的前途煩心,但同時他也明白,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看著她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既然如此,省掉他將來會有的牽腸掛肚的辦法隻有一個——

許漢癉倏地踩下油門,保時捷像離弦的箭一般疾馳而去。

“……然後他們說不還錢就把你砍成肉醬?”

“他們說如果江小姐不還錢就砍掉她一隻手,剁成肉醬是威脅她不許報警。”

“我問的是這位小姐。江小姐?江小姐?”

“嗯?嗯,就像他說的那樣。”

“然後地下錢莊的人又威脅要把你賣給蛇頭?”

長相酷似蟋蟀的警察埋首記錄,翻來覆去問這一段,不知安的什麼心。

“嘿。”江小小單手支頤,歪著小腦袋,忽然衝著許漢癉說道:“我餓了。”

許漢癉給她一個“你給我老實點兒”的眼神。

“先把你剁成肉醬,再賣給蛇頭?”蟋蟀臉猶不死心。

“蛇頭又不做肉包子!”江小小嘟囔著,“喂,我真的餓了!”他們來警察局四個多小時,現在已經晚上七點鍾了。

許漢癉正滿肚子氣無處發,“現在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別忘了你……”

“咕嚕!”蟋蟀警察腹中傳來一陣異響。

江小小勝利地哼哼幾聲。

“抱歉,耽擱你不能下班。”許漢癉安撫饑餓的蟋蟀,“因為情況確定很緊急,這位小姐受地下錢莊的恐嚇已經很長時間了……”

“我明白,我明白,但是真實準確的線索是我們警方采取行動的重要條件。”

“喂,他是說我們報假案。”江小小快嘴地為許漢癉“翻譯”,實為火上澆油。

“警官先生,請相信我們不是無所事事的流民,不會無聊到來妨礙你們的工作。江小姐她真的受到地下錢莊的恐嚇,而且情況已經很危險了。”許漢癉振振有詞地說道。為什麼這個蟋蟀臉一點兒也沒有接到大案子的興奮和緊張?從開始到現在隻看見他滿臉無奈地打哈欠!

蟋蟀臉又打了個哈欠,“久聞許先生的大名,隻是這位江小姐的經曆和遭遇跟我們以前遇到的暴力案件有些出入。”警察相信著名的建築設計師,但不相信名不見經傳的小鬼頭。

“什麼出入?”難道地下錢莊還有劇本?

“哪裏出入?”江小小有些狐疑,她的“遭遇”還不夠說服力?

蟋蟀警察指著記錄說道:“江小姐說地下錢莊的人威脅要把她剁成肉醬,可你看看她身上刮不下二兩肉來……呀呼!”

江小小狠狠地教訓指點她“刮不下二兩肉來”的手指!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據我所知黑社會威脅人時特別喜歡這麼說。”

“好吧。”蟋蟀臉不想和名人爭執,“江小姐還說他們要把她賣給蛇頭,許先生,如果你是蛇頭你會要這……呃,江小姐嗎?”

江小小滿意地看著迷途知返的指頭。

“我怎麼知道!”許漢癉惱怒地道,他又沒當過蛇頭。

蟋蟀先生放下記錄本,悠哉地啜著茶,“許先生,不用我說您也明白,一般說來蛇頭販賣女童和女孩大部分都是運往馬來西亞、菲律賓這些東南亞國家做雛妓和私娼,雖然一般說來對貨色沒有很嚴格的要求,但絕不會做賠錢的買賣。”

“我怎麼賠錢?”

江小小不明白,許漢癉也是。

“做雛妓你年紀太大,沒法給客人那種嫩嫩的感覺;做私娼呢,你又沒胸沒臀沒臉蛋,不容易拉到客。”蟋蟀警察仿佛皮條客似的對江小小稱斤論兩。

“你看他!”江小小憤憤不平地衝許漢癉抱怨。

“警察先生,請注意你的措詞。”雖然他說的一點兒不錯,“不管怎麼說,我是親眼看見她在街上被追著跑的。”

“也許是她的同夥。”

蟋蟀不知從哪摸出一袋餅幹咯吱咯吱地啃起來,臉上明白寫著“你被騙了”四個大字。

晴天霹靂倒不至於,畢竟一直以來他心中就隱約有著難以名狀的不確定感,但這樣被人明白幹脆地指出來還是很不舒服。

從她第一次以債主之姿出現在他麵前,潛意識裏的警覺已經開始約束他的行為。他從不懷疑她遇到黑衣人時流露出的戰栗失措,但卻硬生生地將她趕出他的視線;他也不懷疑稍早她被追趕時的恐懼驚慌,結果卻是將她送到他沒什麼好感的警察手裏。

他相信她是真的處在危險之中,他對她的確定是另一種……

“喂。”江小小拉拉怔愣的許漢癉,“我想吃他那種蘇打餅幹。”

蟋蟀嚼兩塊餅幹,喝兩口茶水,吃得興高采烈。

“蘇打餅幹?好。”

警察局早就下班了,隻留下兩個值夜班的人。許漢癉隻好拜托惟二閑閑沒事做的年輕小子去跑腿。現在安靜下來,才發現自己也餓了。

“買多少?”年輕人看著手中的大鈔。

“多買些好了。”

“我愛吃芝麻的。”江小小囑咐。

“芝麻的,謝謝。”

“噢,好的。”年輕人煞是利落,轉身衝出大門,活像追捕逃犯。

許漢癉回到座位坐下,對大吃大喝的警察說道:“不管你怎麼說,我相信江小姐正被黑社會威脅。”

即便是為了顧全所謂的自尊心,他也隻能這麼說。

何況任他怎麼暗示、明示、嚴正命令,他都管不住那顆擔憂焦慮的心。看來在江小小擺脫噩夢般的逃亡生涯之前,他是沒法置身事外了,交給警察處理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蟋蟀先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人還執迷不悟嗎?

他可是大名鼎鼎的建築設計師許漢癉耶!他名下的事務所事業欣欣向榮耶!他可是天才勤奮年輕有為功成名就英俊有型彬彬有禮多情博愛……

唉!親眼見到知名人士栽進無名小卒的陷阱是件多麼傷感情的事!

“嗨!蚱蜢!”門口傳來熱情的招呼聲,中氣十足。

蚱蜢?!江小小和許漢癉要笑不笑地對視一眼,一直以為是蟋蟀哩。

新任蚱蜢聞聲連忙起身相迎,“隊長,你來啦。”

“隊長”是位劍眉星目、俊朗瀟灑、精瘦幹練的……女人。

好啦,好啦,不必那麼驚訝。

“外麵的車是誰的?那輛保時捷?”隊長拋出個很奇怪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