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君拓目光定在電腦屏幕上,那上麵是剛剛才電郵過來的一份資料。
秦臻,76年生,省醫科大學護理係95級學生。
底下是一段乏善可陳的個人簡介。
聽說,她是在幾個月前一次偶然的機會下,救了突然病發的老頭子一命,所以自此與商界赫赫有名的華盛集團老總韋士朋搭上了關係。
這麼多年來,想往老頭子和他身邊靠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把這個秦臻放在人堆裏也不過是中人之姿。
她隻是比別人多了一個先天的優勢而已。
因為她的眉宇間,有幾分母親當年的影子。
而這才是讓人覺得很可笑的地方。
母親在老頭子的人生裏,不過充當了一個轉身即忘的糟糠之妻角色。老頭子這幾年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都說人越老腦子越糊塗,他這是在懺悔自己的當初嗎?
想至此,不由臉色一寒,將頁麵關掉了,伸手按下內線,“小江,你進來一下。”
江庭推了門進來,“什麼事?”
“老頭子最近有什麼行程是要偕伴出席的?”
江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你是想找機會見一見秦小姐嗎?”
韋君拓冷笑一聲。連江庭都看得如此清楚,可見老頭子對那位秦小姐的態度的確十分不尋常了。
“我的確想見識一下,那位秦小姐到底是何方神聖。”
江庭沉默了片刻,沉聲道:“很巧,今晚就有個慈善晚宴,而且韋董也的確邀請了秦小姐做他的女伴。”
這麼快就打算將她正名了嗎?
眸光裏閃過一抹嘲色,他抬頭吩咐江庭:“告訴我時間地點,另外再給我弄張請柬來。”
江庭實在覺得有些頭疼。秘書並不是萬能,可是在韋大經理這邊,他顯然把秘書當作是萬能的了。宴會又不是他開的,請柬哪能隨便弄到。
不過,還好這次運氣不錯,因為——
“請柬應該不用了,宴會的主辦方是昌明貨運的薑總。”
韋君拓挑了一下眉,“明東嗎?”
見江庭點頭,他哂然一笑,揮手道:“行,那我自己跟他聯係吧。”
江庭出去之後,他拿起電話打出去,不一會那頭接通了。
他先訊問了一下晚宴的事,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忍不住調侃道:“你小子不是立誌隻當奸商不當善人嗎?幾時也做起這種沽名釣譽的事情了?”
薑明東在那邊不以為然,“我家皇太後六十大壽,她平時喜歡做慈善,我就幹脆弄個大一點的慈善晚會哄她開心。”
原來是他母親的生日。
薑明東又問:“你打聽這件事想做什麼?要不要也來湊個熱鬧,捐獻一點身為有錢人的愛心?”
韋君拓停頓了一下,問:“我家老頭子是不是也要去?”
薑明東知道他跟父親關係緊張,趕忙撇清道:“不關我的事,是我家皇太後下的帖子。”
“反正我晚上也沒事,你現在就讓人送張帖子過來。”聽似隨意的口氣。
薑明東在那頭笑,回道:“你韋少爺來自己哥們的場子還要什麼請帖?到了就直接打我電話,我保證親自去門口迎接!”
“好,那晚上見。”
掛斷電話,目光移向了一旁的鏡框上,那裏麵是他與母親的合照。還是在他上小學的時候照的,照片已經泛黃,因為年月太久,四周開始因為氧化而變得模糊。他特地找人修複了一番,才保持住了照片裏人像的原貌。
下意識又打開了郵箱,隨著那封電郵一並發來的,還有一張尺寸很小的證件照。
多看一眼,便開始覺得,是真的很像。
紮著馬尾,寬額柳眉大眼睛,嘴角微抿,眉宇間漾著一股溫婉之氣。
雖然,這可能隻是一種假象,但這副容貌與氣質所產生出來的假象,很顯然迷惑住的,不僅僅隻是父親一人而已。
深冬的天氣,入了夜室外的溫度都在零下。
開著車沿路行來,道路兩旁的綠化帶上仍存著厚厚的積雪。路上的行人很少,車側緩緩移動的公交車裏倒是擠滿了人。
前方紅燈,車子堵在了岔路口的位置。
他看了一眼手表,離宴會開始還有半個小時,應該不會遲到。
很快紅綠燈轉換,前麵的車卻啟動得太慢,他不客氣地按了兩聲喇叭,見旁邊的車道空了出來,便一個拐彎插道上前,超車過去。
車子錯身而過的時候,他忽然意識到,這車很眼熟。
家裏的車子有好幾輛,平時老頭子出門,用的都是那輛中規中矩的黑色轎車,這輛銀白色的名牌轎車他很少會開出來。
從倒車鏡裏看了一眼車牌號,果然不錯。
他勾了下嘴角,一踩油門,加速將車子開走。
另一邊,司機小畢也認出了前麵那輛速度囂張的車子,從後視鏡裏看了後座的人一眼,低聲道:“好像是韋總……”
韋士朋聞言眉頭淡然蹙了一下。
秦臻坐在他旁邊,見他臉色沉鬱,以為是他胸口又疼了,便關心問道:“是不是不舒服?”
韋士朋搖了搖頭,緩下神色來,“沒有,我隻是在想,等一下捐多少錢比較不失禮。”
秦臻回了他一個溫和的微笑,不再說話。
臉上維持著平靜和得體,心裏卻開始想著,剛才小畢口中提到的那位韋總。
韋士朋的兒子韋君拓,聽說和他父親之間的關係不怎麼樣。她尚未曾與他碰過麵,心裏對他的猜想便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形象。當然,她也想過這位韋少爺可能會對她的出現頗有微詞,但她並不特別擔心。隻要獲得了韋士朋的肯定,外人想阻攔應該不太可能。
不過,因為聽過關於韋君拓的一些事情,知道他雖然年輕卻將自家的公司打理得不錯。所以她開始有些好奇,這位頗有能力的富二代少爺,他到底會以怎樣的態度來對待她的出現。
進了會場,寒暄了一番之後,因為韋士朋的身體覺得不舒服,秦臻就在服務生的帶領下,扶著他去了旁邊的休息室。
安頓韋士朋好之後,她找了個借口出來了。
這幾天天氣太冷,她感冒了,晚上答應陪著過來也是在硬撐著,因為不想讓韋士朋發現,也是不想錯過見識一下所謂上流社會的機會。
為了參加宴會,穿的衣服也都是中看不保暖的那種,外麵也隻罩了一件呢子大衣。再凍下去,隻怕病情會加重。
還好她臨出門的時候,放了一包感冒衝劑在背包裏。
出來之後,沿著酒店的走廊一直往前走,打算找個服務生去弄些開水過來。
前麵的拐角處,有個服務生端著撤下來的空盤子準備下樓,她見狀趕忙喊了一句:“請等一下!”
服務生托盤裏的東西堆得太滿,聽到有人叫自己,正要回頭之際,手腕一抖,托盤歪掉,結果裏麵的盤子嘩啦啦掉了一地。
秦臻怔了一下,當下露出抱歉的表情。
服務生則是一臉的欲哭無淚。
她趕忙走了過去,蹲下來開始幫忙一起收拾,“抱歉,都怪我,多少錢我賠給你……”
韋君拓從樓道口旁邊的洗手間裏走出來時,就看到兩個人蹲在那裏撿東西,低頭一看,一地的碎瓷片。
他本能地蹙了一下眉,自己的路被擋了,無法過去。
服務生麵對著他這邊,見狀趕忙站了起來。
秦臻不明所以,回頭看了一眼,隨即愣了一下。
對方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掃了一下,表情冷淡,似乎並不認識她。
她站了起來,沒有回避的意思,而是落落大方地對他微笑致意,“你好,韋先生。”
他看了她一眼,眼中並無意外之色,隻是冷淡回道:“我認識你嗎?”
她從容一笑回道:“我是秦臻,你父親的朋友。”
他的眸光裏有一抹冷凝之色閃過,瞥了她一眼,忽然有了閑聊的心情。
“朋友?”他不無冷嘲地問。
她聽出了他話語間的嘲弄之意,卻仍維持著微笑,不卑不亢地回道:“是的。”
“不是情人嗎?難道我的情報有誤?”
秦臻的神情頓了一下,憑此一句便已然明白了他對她的態度。
不過她並沒有因為他的無理態度而生氣,仍是神色溫和地笑著,回道:“暫時還不是,不過將來卻說不準。”
他的嘴角冷然一勾,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語氣平緩,說的卻是十分鋒利刻薄的話:“想往我父親身邊鑽的女人太多了,你覺得憑你的條件,可以順利殺出重圍取得成功嗎?”
她笑容溫淺地回視他,用閑聊的語氣回道:“韋董身邊的位子再難爬,也遠比韋先生你身邊那個位子要容易多了。我這個人比較沒什麼進取心,所以別人都在想破腦袋打您的主意時,我隻想攻占一個比較低的難度就滿足了。”
事實上她也預料過會出現眼下這樣的境況,隻是韋少爺的刻薄程度顯然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原本以為,一個能力卓絕的成功商人,至少心誌上也應當是足夠成熟的。
不管她能不能嫁給韋士朋,都沒有必要委屈自己,看他兒子的臉色。
他收起眼底的冷色,嘴角扯出一個笑容,“秦小姐,做你這一行,太坦白可不太好。”
什麼叫做她這一行?諷刺她賣弄年輕傍大款是嗎?
“無妨,我的目標並不是韋先生你,”頓了一下,她溫然一笑道:“也許不久,你還得叫我一聲小媽呢。”
他的神色驀地一寒,“秦小姐,你不覺得說這句話,連冷笑話都算不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