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弗洛森集團副總裁辦公室裏,三個男人正圍坐在意大利真皮沙發前,眉頭各自緊蹙。

一頭長發的唐仲行首先發話:“大哥,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唐仲言聞言揚起黑眉,“這就是我找你們來的目的。小唐,這個問題,應該是由我來問你才對。”

“什麼?”唐仲行聽不懂了。現在被新娘子拋棄在婚禮現場的那個可悲男人好像是他唐仲言唐大公子吧?怎麼他反倒質問起別人來了?“大哥,現在失蹤的可是方澄澈耶。”

“方澄澈就是那個你要娶的女人。”一旁的肖亞諾連忙補上一句,生怕這位唐總貴人事忙,想不起來方澄澈是誰。

“我知道。”唐仲言微微頷首,並不感興趣地一揮手,“上班時間我們不談私事。我找你們來是為了弗洛森這次的一個樓盤廣告。那個廣告播出以後,我們接到很多電話投訴;在這一點上,小唐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被點名的小唐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原來哥哥所說的“談公事”,就真的是談公事的意思。原本他還以為大唐怕麵子上掛不住,所以才借談公事之名把他和肖公子召集過來商量追妻對策呢。

“哪個廣告?”他記得從他手裏批出去的廣告都非常健康有創意。

“就是那個綠湖別墅的。”大唐把手中卷宗遞給弟弟,嘴裏說著,“肖公子,我也需要你的意見。”

原來,在弗洛森集團新近公開發售的“綠湖別墅”樓盤廣告中有這樣一個鏡頭:一隻白狐狸優雅地踱到豪華別墅的壁爐前麵,趴下來,隨即變成了一張白色地毯。

這個廣告的用意本是為了突現別墅住宅的便利性和時尚感,也是希望借助這樣一個形象來令廣告受眾印象深刻。誰料廣告播出後卻遭到了不少動物保護主義者的詬病,一個叫做ANTI-FUR反皮草協會的民間組織甚至寫信到各大媒體,認為“白狐變地毯”這個鏡頭是對野生動物的殘忍物化,他們不但呼籲電視台禁播這個廣告,還強烈要求弗洛森公司公開道歉。

出了這麼大的事,唐仲言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而與此同時,身為弗洛森旗下廣告公司創意總監的唐仲行卻是無心工作,整天泡在醫院裏,陪伴自己心愛的女人。照現在的情形估計,如果事態進一步惡化下去,弗洛森多年經營的好名聲就會毀於一旦。

“所以今天我在這裏召開這個短會,就是希望兩位能拿出一個具體的方案來。弗洛森內部至少要口徑一致,對外我們該怎麼解釋此次事件?”唐仲言說到工作,臉上的表情比鐵麵包公還嚴肅。

“原來不是為了你老婆的事啊。”肖亞諾小聲嘟囔了一句。

“肖公子。”唐仲言語帶警告地喚了一聲。在他心目中,工作就是工作,比什麼都重要。

唐仲行扁扁嘴,舉高一隻手,“既然這個廣告是從我手上批出去的,那麼——我來負全部責任。我會首先聯係電視台,叫他們停播廣告,然後——由我代表弗洛森出麵向觀眾道歉。其他該罰的,大哥你看著辦吧,我沒意見。”

“這些還遠遠不夠。你知道最近好幾個城市都有ANTI-FUR的成員在組織裸體遊行吧?他們打著反對皮草的口號扯著標語遊街——這本來沒有錯,可是他們現在把攻擊對象轉向了我們弗洛森,這就使我們陷入非常被動的地步。如果道歉,就等於承認我們支持皮草,蔑視動物。這頂大帽子一旦扣下來,事情會變得更加棘手。”唐仲言麵色凝重。

“裸體遊行?”肖亞諾隻聽到這四個字,當即瞪大眼睛,“他們來真的哦?”這下有得瞧了。

“是。”唐仲言點點頭,“我叫助理調來了在A市遊行的VCD,你們看一下再決定怎麼處理。”說著他按下電話免提鍵,吩咐秘書進來。

肖公子還是隻專注在“裸體遊行”這個勁爆名詞上,“他們真的都沒穿衣服?這樣子胡鬧——不會被警察抓嗎?”

唐仲言白他一眼,“他們身上穿著標語。”他怎麼會有這麼不正經的下屬,專挑不重要的地方用心?!

女秘書開始播放遊行錄像。在這過程中,唐仲行的表情一直非常嚴肅。公司出了事,他心裏難免自責。這兩天忙著為秦珂家裏的事奔走,他居然沒能顧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果然啊,愛情使人喪誌。看來他得趕快把秦珂追到手才行——這樣才有心情好好工作。

電視屏幕上出現了熱鬧而淩亂的遊行畫麵。很多年輕女士臉上塗著濃重油彩,身披寫有“SAVE THE PLANET!(拯救地球)”、“NO FUR!(拒絕皮草)”等字樣的白色巨幅標語,赤腳走在大馬路上。由於邊上有警察維持秩序,遊行隊伍倒也行進得井井有條。

最誇張的是,有個女人身上的標語竟然是“弗洛森是殘害動物的凶手”。

有沒有搞錯?他小唐這輩子可是連螞蟻都沒有踩死過一隻咧。唐仲行忍不住扶額歎息;再看哥哥的臉色,顯然已經有些泛青。

三人沉默地觀看錄像。突然,肖亞諾驀地跳起來,指著電視屏幕上一個長發的年輕女子大叫:“暫停!快按暫停!”

“怎麼了?”唐仲行連忙拿過遙控器按下“PAUSE”鍵。

“這個女人!就是這個長頭發的女人——你們不覺得她很麵熟嗎?”肖亞諾直指著屏幕上一臉油彩的女人,“她……她好像是方澄澈!”終於爆吼出答案。

“什麼?”唐氏兄弟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

唐仲言眯起眼,仔細審視著電視屏幕上那張厚重油彩覆蓋之下的小巧臉龐。這女人長得確實挺漂亮,五官細致端正,也真的……非常麵熟。那雙貓一樣的眼睛,那圓圓的鼻頭,那翹起的嘴角……不用懷疑了,就是她!她不是別人,正是他唐仲言的逃跑新娘、瑞展銀行方家的獨生女方澄澈!

逃了婚的她,怎麼會跑去A市參加ANTI-FUR的遊行?還披著反對弗洛森公司的大幅標語?她究竟在搞什麼鬼,居然針對她未來的丈夫?

看到這裏,唐仲言的表情頓時變得非常古怪。他凝視著屏幕上定格的俏臉,半天沒有說一句話。

直到肖亞諾開口問道:“是她嗎?”

唐仲言才重重地籲出一口氣來,點了點頭。從這一秒鍾開始,他腦中浮起了這樣的念頭:他和這位方家大小姐之間可有一筆賬好算了。

而在這個當口,小唐卻十分奇怪地沉默著。找到唐家逃婚的新娘是多麼重大的事啊,可是他卻一點也不激動。因為他的眼睛正忙著盯住屏幕的另一角,另一位身披標語的紮辮子少女。這位少女臉上粘著貓咪的假胡須,塗了個紅鼻子和白眼圈,可是——她看起來也是要命的麵熟。

定定地瞪著屏幕看了一會兒,唐仲行突然掏出衣袋內的手機開始撥號。他表情平靜,心中卻激動不已。他想,這下秦珂終於可以不再傷心了,因為——他找到了離家出走的秦瑤。

之後的事情變得非常簡單。唐仲言隻是用了大約五分鍾的時間往A市打了兩個電話;六個小時以後,方澄澈和秦瑤被專人飛機空運到弗洛森公司的頂樓總裁辦公室裏。

這一切,隻能用一句話來概括:天底下沒有唐仲言找不到的人——隻要他想找。也由此可見,之前他對自己的新娘逃婚的事是多麼的不放在心上了。

飛機落地時已是晚上。在經曆了整整一天的等待之後,唐仲言的臉色變得很臭。當著一大一小兩位美女,他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抓起方澄澈的手腕把她帶進了自己的私人辦公室。

方澄澈美麗的麵孔漲紅了,她奮力掙紮,嘴裏大叫“我拒絕和冷血動物共處一個房間”;可是這裏是“弗洛森”,沒人會救她。

門被重力關上,裏麵的那一對準夫妻是在互毆或是談情——不得而知。

秦瑤一個人坐在會客室的真皮沙發上,低垂著頭。她的身材嬌小瘦削,梳著兩條長長的辮子;原本是可愛而富有朝氣的女孩,可是這一刻卻畏縮得像隻病貓,眼神躲閃著不敢看人。

她也知道自己闖禍了吧?唐仲行看著她,無奈地歎出一口氣,卻是不忍再苛責什麼了。他隻說了句:“來吧,我送你回家。”然後向她伸出手來。

下一秒鍾,秦瑤的眼淚驀地滑出眼眶,簌簌地掉下來,猶如斷了線的珍珠。

“我姐姐她……一定很生氣吧?”她哽咽著問道。

“是。”唐仲行點頭。

“我……我也知道自己做得很過分,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她一定會罵我的,我……實在沒臉見她……”

唐仲行走到沙發前麵,半蹲下身子,抬頭望著這個流淚的少女,溫聲道:“你還年輕,18歲正是叛逆衝動的年紀。年輕人犯錯,是可以被原諒的。”

“原諒”這個詞令秦瑤止住了哭聲。她有些詫異地抬起頭:怎麼?他不罵她?她離家出走,又膽大包天地跑去參加ANTI-FUR裸體遊行,他不生氣?

這個小唐叔叔的脾氣……好像和姐姐不太一樣呢。

“你……不覺得我做了錯事?”擦了擦眼淚,她小聲地問著。

“你是做了錯事,可是並非不可原諒。在這件事上,你姐姐也有錯,她也希望得到你的原諒。所以你現在要趕快回家去,給你們彼此一個機會原諒對方,好不好?“

秦瑤微微點頭,眼睛仍是紅紅的,可心裏卻舒坦多了。無法否認的是,她開始喜歡麵前這個長頭發的小唐叔叔了。

“那……你會領我回家嗎?”她又問。

“我會。”唐仲行鄭重承諾,“我保證,不讓你姐姐罵你,這樣可以嗎?”他伸手扯了扯她的辮子,然後,他終於在少女布滿陰霾的臉上看到笑容。

“可以。”秦瑤有些靦腆地回答。

一直在旁環著肩悠閑看戲的肖亞諾此刻也不免慨歎:小唐果然不是蓋的啊,三兩句話又收服一個青春少女。